钩蛏
文/疯老爷子
在蛤族里,我最喜欢黄蛏。前几天到上海定居的一位朋友回老家来,我在饭店请他吃饭,点的第一个菜就是焖黄蛏。朋友说好吃,他吃过很多地方的黄蛏,哪儿的都没有我们渤海湾里的黄蛏好吃。几杯酒下肚,他还诗兴大发,用打油诗赞美起黄蛏来。说起蛏肉的肥美,他就说:“两扇玉门关不住,一双白腿露出来”(黄蛏有两条吸管,人们都说是蛏腿);说起蛏肉的嫩滑,他又说:“满口玉牙成摆设,无齿老人不用吞”;说起蛏肉的鲜美,他竟夸张的喷出“肥蛏刚到舌尖上,满口馋水迎出来”。逗得我把嚼在嘴里的黄蛏差点喷出来。
听着朋友的歪诗,自然想起我小时候钩蛏的事情来。我老家附近的浅海和潮沟里有得是黄蛏,它们在淤泥的窝眼儿里钻着,直上直下一尺多深的蛏眼儿,要把它们抓出来,用手抠够不到,用锹挖太费劲,渔民们有个最简便最高效的方法,就是用长长的蛏钩往外钩。我也跟着小伙伴们下海钩过蛏,开始不知道怎么钩,连蛏的窝眼儿都找不到,大一点的孩子就教我用脚蹚,蛏眼儿跟前的海水比没蛏眼儿的海水凉,一蹚到凉水就用脚的大拇趾摸,摸到蛏眼儿就把蛏钩子插进去,旋转90°往上一提,一只蛏就被钩了出来。那时候我连什么是90°都不知道,在里边一拧就往外钩,总是把蛏钩碎了,直到别人告诉我90°就是半圈儿的半圈,我才逐渐的入道儿了。会钩蛏以后,我妈就把我当大人了,有时早晨正睡着懒觉,突然屁股上就挨她一大巴掌:“没盐净(方言:下饭的咸菜)了,赶紧钩点儿蛏去。”我只好一咕噜爬起来,揉揉眼睛,背上柳条篓子,拿上蛏钩,嘟嘟囔囔的去蹚水。
麦收前后,是我们这里的黄蛏最肥美的季节,“垄上麦浪滚,泥里黄蛏肥。”心情好的时候,钩蛏也像钓鱼钓螃蟹一样成为一种玩的项目,钩出一只蛏,往身后的背篓里一甩,用不了半天就能把柳条编的背篓装满。蛏钩多了家里吃不了,就骑上大水管自行车,到离海比较远的农业村去卖,贱的时候卖一毛五二斤,贵的时候卖两毛五二斤。没钱买的用鸡蛋换也行,不管鸡蛋大小,都是两个鸡蛋换一斤。换回来的鸡蛋家里舍不得吃,交到供销社,每斤能交六毛钱七分钱。一篓子黄蛏能卖五块钱,不敢说是巨款,也不是小钱,那时候二十一级的大行政干部月薪才五十块钱,人人羡慕的百货公司售货员一个月才挣三十二块钱。
现在海里的野黄蛏少了,但搞海水养殖的渔民都搞起了立体养殖,养虾池里的黄蛏又肥又大,也不管麦浪不麦浪了。吃货们吃黄蛏的技术也提高了不少,原来除了焖黄蛏就是酱煎蛏,最奢侈的,也就是蛏肉饺子。现在是各种各样的煎,各种各样的炒,各种各样的蒸,各种各样的烤,还有椒盐肥蛏更有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