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小渔村里,祖祖辈辈流传着一个夜明珠的传说。传说在海域某处,就在最漆黑的夜晚,有渔人夜间出船,看到远处海底有一团淡绿色的光芒。渔人将小船稍稍划近,见前方约两丈余深处的海底有一个巨型海蚌,形如簸萁,两片蚌壳微微张开,壳内有一团光芒如拳,将那片水域浸染的如同翠玉一般。小船再靠近些,海蚌即缓缓合拢,光芒渐渐隐去,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了。渔人抛锚停船等候一晚,翌日再看海底,珊瑚斑斓,群鱼游弋,找遍周围,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只海蚌。村里有多人看到这一奇相,口口流传,村民半信半疑,也都知道了这么个传说。后来城里的商人来渔村收购海产,听到这个故事,告知村民那是野生夜明珠,珍珠的一种,像拳头般大小,大概已有三四百年了,是世间珍奇,价值连城。如果谁能找到,十辈子都不用打鱼了。商人还说,谁能打捞到那颗夜明珠,他愿意随便开价进行购买。村民哗然,砸吧舌头歆羡不已,可是谁也找不到那只海蚌。
渔村里有一对小夫妻,老公叫阿浪,媳妇叫海藻。每日无非风里来浪里去,阿浪天天出海打鱼,海藻日日进城卖货。小日子过得虽然辛苦,倒也丰衣足食,颇为恩爱。阿浪整日出苦力,常常腰肌劳损酸痛,海藻便经常为他按摩腰身。有天晚上海藻看他背上晒得黑紫脱皮,很是心疼,就感叹说:“阿浪啊,天天打鱼也赚不了几个钱,还把你累成这样。我听城里人说这片海里有夜明珠,要是我们能打捞一颗,以后你也不用这般操劳了。”阿浪翻身坐起,说道:“我也曾这么想。那海蚌村里人是真见过,不假。但去哪里找去?你看你的手指,冬天卖鱼,指头都冻裂了,现在夏天还不好;你那几个指甲,被海盐都毒成黑指甲了。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虽然我没说过。”海藻本来只是触景生情,闲想闲聊,没想到阿浪倒真有这个念头,而且还那么心疼自己,心里有点感动也有点不好意思——她手上皮肤皲裂,确实一年四季都好不了。阿浪又说:“要找夜明珠,恐怕我们就得离岸远行。现在是夏天,打捞还方便些,出海也舒服些——冬天太冷。但是夏天风多浪大,比较危险;另外天长夜短,那个大海蚌只有晚上才能发现,这两点不大得利。而且,我们的船太小,一旦出海,就只能打捞海参、鲍鱼、龙虾那些好东西,便宜的我们就不要了,一是没地方放,二是不大好保存。这样我们白天生产半天,休息半天,晚上找夜明珠,就算找不到,也不至于没有一点收成。”海藻没料到阿浪如此当真,考虑了这么深入,她也知道阿浪心里一直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些,更加感动。两人又商量一番,阿浪把海藻拥在怀里,说道:“结婚时我说要让你享福一辈子,到现在也没有做到,我很惭愧。寻找夜明珠是很辛苦很危险的事情,如果我们下定决心,就一定会找到夜明珠的。”海藻想:既然阿浪真想捞夜明珠,那就去吧。两人遂谋划出海筹备的事情。
随后几天里,海藻准备各种了些吃喝用度,无非是一些炉火用具,干粮干菜,咸鱼咸肉以及方便存储的果蔬,安置在渔船上;船上新鲜蔬菜难以储备,海藻就准备一盆绿豆,计划每隔三四天生一次豆芽,以作绿色蔬菜;并打算在沿途小岛上寻找野菜野果,进行补充。阿浪检查捕捞及行船工具,多配备了船桨网绳,刀叉渔具,将小船修修补补,重新涂了一遍胶漆,关键卯榫之处又加固了铁钉。村人看他俩忙碌,奇而问之,阿浪调笑着说要带海藻出海,进行一次浪漫的海上蜜月。就在一天傍晚,两人登船,迎着绚丽的晚霞,咿呀咿呀划着小船离岸出海。阿浪心中早已盘算,根据那些传闻,大海蚌首先不会在深海,否则夜明珠不会被看见;另外距离海岸线也不会太近,否则就会经常被人发现。两人反复商量,将出海海域锁定为一些远离海岸的岛屿附近,以及一些暗礁群暗岛周遭;阿浪在心中已经划出了简单的航线图。要知道,当时的渔民打鱼多数在近海,并且很少在夜间工作,两人琢磨来琢磨去,认为自己捷足先登,觉得更加有信心了。
当夜行船,阿浪划桨,海藻便瞪大了眼神仔细观察海面。虽然刚离开海岸,希望渺茫,但仍不肯放松一点,生怕错过了大海蚌。大半夜过去,两人划了三十来里,海面黑魆魆毫无发现。海藻渐渐睡去,阿浪将她抱到渔船蓬内,自己悄悄划船,两眼如狼般幽幽发亮,一路盯着海面。一宿无获。第二天上午阿浪睡觉,海藻拿出干菜、咸菜做饭;兴致来时,又放下几根鱼竿钓鱼。由于物资有限,他们计划两天做一次热饭,用煤油当燃料,再做一些土豆洋葱之类的蔬菜,平常就吃咸鱼咸肉以及干粮。海上海产丰富,鱼肉海菜唾手可得,而且几乎都可以生吃。但生鲜只能在晚饭享用,因为根据渔民的经验,如果吃了生鲜再下海捕捞,口齿中的生鲜味道与海水腥咸味相混合,很容易让人呕吐。两人吃过中饭,眼看阳光充足,气温较高,阿浪就下海工作。阿海下海时身上只带着两个工具,一把小铁铲,用绳子系在右手手腕上,用来铲取海里的鲍鱼、贝壳等海产品;一个小篓筐,系在腰间,用来存放战利品。
阿浪扒着船舷,深吸一口气翻身潜入大海。此时阳光正好,海水清澈如透,可见度达八九米。阿浪一口气能潜水近三分钟,就靠着这潜水功夫,阿浪成为渔民中的佼佼者。阿浪游弋海底,抄起手腕上的小铲,撬了几只牡蛎,抓了两只海胆。这些都不是名贵的海产,但海藻喜欢吃,阿浪就随手采下。阿浪想捕捞的是鲍鱼和海参。海参有夏眠的习惯,夏天水面温度较高,海底的小游虫都浮到海水上层,海参在海底缺乏食物,因而躲在海底岩石暗处进行夏眠——这是一种最独特的动物休眠。因此,夏天抓海参比较费劲,更需要耐心和眼力。而鲍鱼更难捕捞。鲍鱼一般生长在海底断岩峭壁上,这些地方海水流动较快,鲍鱼才能充分捕获海水中的微生物;另外,鲍鱼有巨大的吸盘,如发觉危险就紧紧吸附在岩石上,非大力则无法拔起,只有猝不及防将鲍鱼掀翻,或者快速用铲子将它铲下,才能捕获。阿浪潜水片刻,渐觉胸闷难忍,就翻身浮出水面。阿浪攀着船舷将猎物倒入船中,见海藻靠着船舷面色恹恹,心知她犯了晕船病。阿浪朝海藻眨巴眨巴眼睛,一边喘息一边笑嘻嘻的爬上船。
阿浪从船舱中取出一杯清水让海藻喝下,就陪海藻聊天。原来渔人出海很少带女人上船,海藻虽然也是渔民,但从没在海上呆过一天一夜。她一直以为自己经常在船上跑上跑下,不会晕船。但海上的船和靠岸的船不一样,风起浪动,刚上船倒不觉得,过那么一天半天,人就开始眩晕了。阿浪安慰海藻,也就一两天,她就会适应了。阿浪说,他要带海藻看遮天蔽日的大海鸟群,带她看成群结队的海豚,或许还能看到一家三口的鲸鱼家庭,鲸鱼呼气时喷起高高的水柱,以及伴随着的汽笛般的叫声,那水柱能把一个人一下子冲起来两三丈高。海藻眉头舒展,小嘴弯弯的笑了,眼神中充满神往。阿浪休息了十来分钟,将杯子卡在船板上的凹槽内——那是为固定杯子翻到而设置的凹槽,又跃身下海。整个下午阿浪下海八九次,抓到两只海参和一只鲍鱼,还有一些海肠牡蛎。太阳渐渐落下,晚霞升起,抬眼望去,似乎整个世界都是天空,而天空从东倒西,颜色渐渐由深蓝变成浅蓝变成橙色变成金黄变成绯红,水天交接又是一轮火红的太阳。海藻看呆了,这是她在岸上从来没有看到过得日落,海岸上只能看到大半的天空,还常有树林房屋或者小岛、船只遮荫,这巨幕无匹、绚烂逼人的日落让她震惊,晕船的感觉也从此涤荡全无,她甚至开始羡慕阿浪能经常出海了。阿浪看海藻兴奋的样子,颇为洋洋得意,他点亮鱼油灯——传说中秦始皇墓中就用鱼油做长明灯,点亮之后光亮绵长,加工、清洗了一些海产,就着海藻准备饭菜,开始大口吃起来。夕阳渐渐落下,就着鱼灯,海藻满脸幸福的看着阿浪吃饭。阿浪斜眼坏笑,扭身摸摸索索拿出洗净的鲍鱼,肉乎乎的向海藻晃了晃,海藻登时满面通红;阿浪嘿嘿坏笑,又扭身摸出一条海肠,紧紧握在手里,将海肠挤捏的肿胀粗长,在海藻身前晃了晃。海藻双手捂住脸蛋,叽儿的笑了出来。两人一番调笑,就着晚霞余晖先行睡去。他们要先休息一会,夜里还要起来找大海蚌呢。
前半晚,阿浪与海藻一起划船,搜索夜明珠,后半夜海藻睡觉,阿浪一个人划船。当夜依然无所获。两人如此这般,夜里行船找蚌,白天休息捕捞。按着规划路线行了五天,其间吃了一次豆芽,阿浪捕获了一些个头较大,品相极佳的鲍鱼和海参,还有两只龙虾。阿浪将猎物分开放在两只竹筐里,用绳子挂在船舷上,垂入海中,这样猎物就能养活较长时间。海藻本想将那些活物晒干制成干货,但船上潮湿多水,恐怕不成。船上淡水越来越少,幸好,这天下午他们按着计划他们到了一个小岛附近。海上湿润多雨,小岛上都有淡水存储。两人登岛,各自拿了一个大葫芦,阿浪手里还拿了一把鱼叉和柴刀。那葫芦皮上刷了几层桐油清漆,油光锃亮,是渔人放在船上,遇到浪大翻船或其它危急时刻,系在身上当救生工具——借助葫芦的浮力倒也救了不少渔民。至于刀叉,也是为了护身,岛上虽很少有大型动物,但常见各种毒蛇。两人在岛上找到一个淡水池,拿葫芦往返运送几次,将小船上的水仓灌满。海藻又找了些野菜野果,做为船上的储备。阿浪担心船上煤油不够,找了些易燃的棕榈树皮和一些干透了的木材。海藻说:“船上水多,这些东西恐怕很容易潮湿,点不着。”阿浪笑笑说:“我有办法。”他把那些柴火用棕榈叶包成几大包,然后挂在小船船篷上面,这样子果然很难被水浸湿。两个人做些休整,当晚就在岸上生活做饭,抓了些螃蟹、扇贝,就着新采摘的野菜汤,美美的享用了一顿晚餐。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