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迷恋上凤凰,不记得了。它象一枚种子,被吊脚楼的风,沱江的水滋养,日渐膨胀。八月,它破土而出,要见那座等了千年的城,心便由了它,一路往北。
从张家界下机,换了汽车,直奔凤凰。导游说,要坐车六小时。六小时是多久?跟我走,你会明白。
下午三时的阳光,异常强烈,孩子不肯拉上窗帘,戴着帽子,一路在窗外搜寻,不知找什么。我则掏出《边城》,再次品味静静的沱江,和山崖上,伴翠翠入梦的歌声。
芙蓉镇,上世纪八十年代因同名电影闻名的古镇,正在沿途路上。古镇风貌,大抵都是,窄巷密楼,石板商铺。拥挤的商铺间,毫不逊色的公厕,相当醒目,无论数量,招牌,还是人气。因电影摧生的113号米豆腐铺,巨幅刘晓庆,手端大碗在叫卖。在此吃过饭,唱过歌,继续凤凰。
再上路,阳光己温柔不少。拉开窗帘,起伏的山峦,如不绝的驼峰,蓝天为背,绿树葱茏,很是静美。偶有人处,那山坡,便不再是单一墨绿,青绿的水稻,淡绿的烟叶,深绿的玉米杆,戴着浅紫花絮,不规划的田埂,将之分成奇形单元。间或几株杉树,圆椎树冠,依附的藤,恰似它拖着的晚装,坡地,经自然之手这么一描,顿时生动了。
“暮云起处,揉炊烟。”上班途中一餐厅招牌的题字,我曾无数次想象,这条路,真实的展示了它的风采。时辰一到,轻烟从谷底升起,开始是一缕缕,继而一片片,升腾的雾气愈来愈重,直至将整个山头淹没。层恋叠障,暮霭沉沉,如烟似雾,如仙似幻。动的是车子,也是山头,进与退,走与留,这一刻,遗忘了时间。
不知几时,月亮爬了上来,清瘦的上弦月,斜在离山很近的地方。它并不孤独,你看,那颗星,陪着它,那么安静,那么深情。星月,似在和我们赛跑,一会冲到车前,一会落在车尾。有时,又和我们捉起迷藏,找来找去找不着,怕你生气似的,消失两分钟,它又自己跑出来,依旧在那山头,依旧在车窗之右。
星星多起来了,和山里的灯火连成一片,分不清哪里是灯火,哪里是星星。隐在夜幕的群山,似乎也起了瞌睡。
车子在狭窄的山路前行,长在崖上的杂草树枝,不时打在窗玻璃上,令人忍不住伸手护脸,怕它打在了脸上。车灯熄了,团友们在休息,车里异常安静。坐在车尾,想起导游白天说的湘西赶尸,不禁毛骨悚然。所谓赶尸,是指客死他乡的人,家人为着落叶归根,请会法事的赶匠,将死者运送回家。而经法事,那尸体,能象活人似的蹦跳行走。赶尸,一般在夜间进行。。。。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弄得频频回头看车后。经人安抚,才渐渐安静。
迷糊之间,被叫醒,凤凰到了。
夜里十时的凤凰,灯火澜珊处,可载得动我的梦?人潮涌动的夜市,饱经风霜的虹桥,静立的吊脚楼,沉默的沱江,一身疲惫,一脸茫然。我不该把心中的梦往现实里套,所谓风景,只在心中。
我是那么不甘心,第二日,起了大早,再次走进古城。清晨的沱江,依旧有浣衣女,只是浣洗的衣裳,己由灰衫红袖,变成旅馆千篇一律的白被单。林立的店铺,叫卖着银器和姜糖。人群在导游红黄旗帜的带领下,一拨拨往前赶。两小时后,再次失望而归。那光滑的石板路,己听不懂匆忙的脚步;那十二开木门,仓促一瞥怎读得到它的光景;桥底的老艺人吟唱的可是昨日曲调?墙角那片蛛丝网网了多少秘密?两次从沈从文故居前经过,没有进去。“知道鸡蛋好吃就够了,何必非要看那只生蛋的鸡呢。”
这座城,己等了千年。我穿越两千里,只为在它脚下宿一晚,在它的石板路上走一程,落一身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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