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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台球俱乐部的时候,见一个身着米色短风衣的长发女子,双腿交叠将纤细的身子倚
在吧台上,一只手手指夹着香烟,掌缘托着香腮,眼神慵懒空洞。我差点喊出来,活脱脱一个小倪。
小倪第一次来俱乐部时是前年夏天。一大帮衣着清凉的靓丽女孩嘻嘻哈哈围着一张球台,在喧闹
的大厅,像一大簇鲜花,无论男女有机会都会瞅两眼。
穿着吊带小衫的小倪在所有女孩中最抢眼,她不一定最漂亮,但绝对是最性感,她的性感不是那
种烟视媚行带着骚味的性感,而是与生俱来的。看不出来她是否画了淡妆,瓜子脸,眉毛很平长长
直插入鬓,细细的丹凤眼,尖尖微翘的小鼻子,弧度美好饱满的双唇,皮肤有些苍白但能看出来很光
滑。
小倪台球技术不咋地,在又输了一局之后,小倪气呼呼地把台球杆扔在球台上。我走过去,
拍拍她的小胳膊,笑着告诉她要爱护器具。小倪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然后问我要烟,我从吧
台取了一盒红云扔给她,她接住熟练地拆封并朝我示意,我苦笑摇了摇头,小倪找人借了火,向我走
来,夹着烟的手臂斜斜垂着,手掌后弯像手臂尽头的一片叶子。小倪说早就认识我,想跟我学台球。
我没理由拒绝这狐媚的小妖精,于是点点头答应。
之后一段时间小倪每天都来俱乐部,她很聪明,很快台球就打得有模有样,再加上长得好,慢慢
周围竟聚起一帮粉丝来。俱乐部经理让小倪每天下午和晚上在俱乐部当陪练,每小时二十元,一些消
费免费。我从没问小倪从哪里来,以前做什么,家在哪里?小倪也从没有说。
一天傍晚,我立在窗前,望着远处沐浴在黄昏光影里的电视塔发呆,我好像每天都有这么一小会
儿,无论身处何地,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就是静静地发呆。手机音乐响了,没有接的念头,然而音乐
却一遍一遍的不止歇,我终是不过,随手接了,是小倪约我吃饭,不想去,小倪说今天她生日,无
法拒绝,只好答应。出门顺道给小倪买了一个发卡。
就我们俩,小倪要了瓶红酒,两杯下去小倪就红颜如酡,眼睛能滴出水来,哎呦!还真滴出来了,
我赶紧劝小倪,小倪却笑了说没事,姐我们继续喝。端起杯刚喝了一口,小倪又哭了,说姐我为什么
这么惨?没等我张口,小倪就哭着和我说她家在极北的一个城市,职高毕业处了一个对象,家里人不
同意,俩人就私奔到另外一个城市,等带出来的钱都花光了,她对象就逼着她到歌厅当小姐,不去就
打她,往死里打,打得方式千奇百怪,小倪曾经被绑在椅子上,那个混蛋用打火机烧小倪的手指,疼
得死去活来。跑也跑不掉,也不敢跑,那混蛋说要跑了杀小倪的全家,就这样小倪在歌厅当起了小姐,
开始还只是陪酒唱歌,后来有一次那个混蛋收了别人的钱,在酒里给小倪下了药,醒来小倪已经被轮
奸了。
小倪决定死,拿刀将手腕割开,她不知道割腕要将伤口在温水里泡着,血涌出来又凝结在腕口,
小倪没死成,那混蛋却死了,因为赌博出老千被地下赌场的人杀了。
小倪离开了那座城市,没脸回家,就跨海来到了我们这里,没有一技之长,为了生存,就继续在歌
厅做小姐,一直到当台球陪练,钱虽然不是很多,生活还是足够了。
我早已泪流满面,抱着小倪,看她手腕上的伤疤,说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找姐,姐会照顾你。然后
两人要了啤酒不停地喝,等小倪软倒在桌子底下,两个人已经喝了一打半。我结了帐,寻思着把小倪送
到哪,想起旁边的一家宾馆,就扶着小倪给她在宾馆开了一个房间,拾掇着让她躺下,我坐在椅子上看
电视,没想到酒劲上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睁开眼,天已经亮了,我身上盖了一张薄毯,看看小倪不在床上,我起身,一边活动腰一边叫小倪,
没有应答,推开卫生间,里面空无一人。我不敢想太多,想拨打小倪手机,却发现手机不见了,再看看
随身的小包,钱包里一千多块钱钱没有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空空如也,白金项链也没了。
我颓然地坐倒,眼泪倏地涌了出来,哭了很久,心渐渐平息了下来。钱没有什么,伤心是因为背叛
和委屈,可是再想想,小倪如果自始自终都在骗我,那么就没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被轮奸被伤害。
无论这小女孩本质是好是坏,都不希望曾经有如此地悲惨降临到她身上。
从宾馆出来,感觉阳光很白,心里的泪水也渐渐晾干。 望着街上匆匆急步的时尚男女,突然想起
庞德的诗:
人群中出现的那些脸庞
湿漉漉黝黑树枝上朵朵花瓣
我知道,没有阴差阳错,我是不会再见到小倪的。人海茫茫我们不过是内里的两滴水,何其地微不足
道!所以我知道无论欢乐还是痛苦都是一个人的事情,大海又怎么会感觉的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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