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色异人 于 2017-2-24 09:38 编辑
《过安检台》
女安检员的手
在我身上过细地摸
从胸到胯
从背到臀
再从大腿到小腿
几乎每一处她都不放过
她摸到了一串钥匙
她摸到了一叠钱
她还摸到了我的山水路途
和我的嶙峋瘦骨
可唯一的隐私处
她没有去摸
那里也许抢戟林立
那里也许月黑风高(17年1月27日)
《女安检员》
当她的手,摸到我的胸腹部时
停顿了一下
她摸到一个奇怪的物体
硬硬的,像长方体,但又是U型的弯曲
她也不让我拿出来
她只是把手伸到我的上衣里面
仔细地捏
当她确认那是什么东东的时候
她的手才游走开
是的,那是一叠崭新的钞票
是刚刚“出炉”的,号还是连着的
是我舍不得折叠,怕留下印痕
就那样弯曲地装在我的上衣内口袋
也许是因为那个口袋太深
或者是因为我长相太凶
才让她产生了怀疑(17年1月27日)
《观衣时代》
现在的人们眼睛很毒
一下子便能看出你衣服的材质,品牌及价格
是皮绵毛绒的,还是针织化纤的
是几十元几百元,还是几千元的
再根据你的表情、动作,以及你的褶皱和肤色
就能判断你的身份和地位
是农民工,还是商人;是当官的,还是教师
因此在一些公共场合
比如候车室,火车上以及公园等地方
我们就应该穿着得体,符合自己的身份
太旧太破太过时的衣服就不应该穿上
当然太高档的衣服也不符合我们的身份
我们的表情也应该和悦、自然
表现出乐观和积极向上
这样我们既对得起观众
也对得起自己
当然对那些气质非凡的人来说
即使穿上乞丐装也遮挡不住他们内在的高贵
那就另当别论了(17年1月26日)
《拆卸一台打火机》
拆卸一台打火机
先从它的金属防风罩开始
然后是它的点火按钮
然后是它的压簧
然后是它的电池及其导火线
(或者是它的磨轮和打火石)
然后是它的火势开关——
剩下的我们无法拆除
一个密闭的压缩可燃性气体的罐
已经用尽
我们无法把一枚打火机全部化整为零
就像我们无法把一个时代完全拆解
我只想到每一个工件的制作和安装过程
只想到让人神经衰弱的夜班和大夜班
想到在一个自动化的流水生产线上
一双双机械似的不停翻飞的手
如何把如此细致的制作工序压缩在一元或五角之内
而这一元或五角还包括:
零售价、二级批发、一级批发,还有出厂价,以及
原材料的进出,设计,检验等
我们可以看到在一条流水生产线上
一个人怎样由人变成机械的全过程
我们如此宽裕的生活
竟以压榨工人的血汗为代价
拆卸一台打火机,就像拆解一个人的生活
拆卸一台打火机,就像拆解一个时代的隐痛(16年12月21日)
《破坏之年》
这是一个破坏之年
首先从眼镜开始
眼镜坠地,玻璃镜片碎裂
后来换成树脂的,可昨日又把镜腿压折
而后是暖瓶、电热水器、脸盆、杯子
还有电动剃须刀、耳机、电暖器
还有机械设备……
这些东西接二连三地损坏
我努力保持,小心、机敏
努力保持自身不被损坏
可难保一些事物不在身边哔哩啪啦地碎裂
而这一切都不算事
损坏的可以修好
报废的可以重置
可是这一年我的母亲离去了
我到哪里去找回
现在离过年已经没几天了
我希望这几天赶快地过去
结束我这破坏之年的宿命
让新年的曙光照亮我旧年的晦暗(17年1月21日)
《癌患》
一个出外打工
心力憔悴从建筑工地的高处掉下来
摔死
一个在外干技术活
常加班到深夜,积劳成疾,得了绝症
回家没几天就亡故
还有一个比较幸运,在广州干电工患直肠癌
回来切除后好了
现在想开了
每天乐呵呵地在公园遛弯……
这几件事前后相差也没几天
于是就有工友开玩笑说
出外打工都得癌症喱
妻子听了很生气,回来一脸的不高兴
因为她老公就常年在外打工
而我却莞尔一笑
那不是事实吗,多真实呀
常年在外打工,那种孤独和苦
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不得癌症才怪呢,呵呵(16年11月11日)
《老常》
那天又说起老常
老赵说他梦见老常了
说他在那里还干车工
我就调侃说
那你也没问问他那里好干不好干
好干,咱们也去,嘿嘿……
这是发生在老常刚去世不久的事
现在想来,仍哑然失笑
不过失笑过后多的是一份苍凉
——发完这条说说后
英姑娘(七夕)发来问话说
又想老伙计了?
我回复说,哈哈,
关键是这里工作不好找,不如那里
而且那里肯定不拖欠工资(16年11月8日)
《暮色》
仿佛是谁撕开的伤口
让我生出一种被吞噬的渴望
那渴望在我心中升起、飞越
有种无可阻挡的力量
那在我眼中燃起的暮色
放大着我内心的酸楚和悲伤
我渴望在它宽阔的羽翼下死去
然后在它绚丽的色彩里再生
一千次飞越都无法撞向你的光辉
一万盏灯点燃都无法将你泯灭
我胸脯下的江山,我翅膀上黑暗
都将被你引燃(16年11月1日)
《时间》
时间,是六种感观都绕不过的屋檐
时间,是在这绕不过的屋檐下飘落的雨
时间,是在一个聊天窗口,被那破旧网络
拉慢了的,乃至停滞了的你的容颜
时间,是在一张长条椅上
陪我一起发痴、发傻、发愣的,虚无的影像(16年10月28日)
《自伐》
我每天镜子里面对的这张脸
皮肤松弛眉眼上翘
我每天镜子里面对的这张脸
左边耷拉右边上抽
我每天镜子里面对的这张脸
眼有点斜嘴有点歪鼻子有点扭
我每天镜子里面对的这张脸
满爬雀斑爬满晦气爬满鱼尾
我每天镜子里面对的这张脸
像驴脸又像猪脸
每天耷拉着像谁欠他二百钱
每天阴沉着像要谋害谁
而我每天镜子里面对的这张脸
眼眸里的凿子嘴角的咒语耳垂下的驼铃(16年10月22日)
《我是一只鸟》
我是一只鸟
我斑斓的羽毛是铁做的
我听到它们碎裂坠地时的噼啪声响
我头顶的天空也是铁做的
它蓝的像一块钢板
我听到我撞击它发出的咣咣之音
而我的鸣音也是铁的
它像一粒粒子弹穿透耳膜
寂静无声(16年10月22日)
《冬至、饺子、耳朵》
突然想起了冬至
突然想起了饺子
突然想起了
像饺子边缘一样的美丽的耳朵
这类似深浮雕或浅浮雕的花朵
绽放于生命的崖壁之上
耳孔嵌合于声音的回旋
耳垂恰似千年的咏叹
轻、薄、半透明,像一张纸
隔开了
我们
和另外一个神秘的世界
我们用它来聆听大自然的天籁
聆听来自天堂的和音
也聆听寂静
籍它之助也许我们能走进我们自己
找回那份久违的安宁(16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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