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下白 于 2017-2-17 06:09 编辑
终于有了一个不用喝酒吃肉的喘息日子,可以和妻子去巴彦岱干沟村龙岭公墓为她父母烧纸。到伊犁的十九天,几乎每天都是酒足饭饱。确切地说是酒足肉饱。酒是烈性酒,肉是羊羔肉。想起当年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情景——左手酒瓶,右手羊排——那是什么感觉呢!也只是偶尔为之,哪里像现在!战友和同学的热情没得说。说实话,烈性酒的诱惑是可以抗拒的,羊羔肉的诱惑无法抗拒。 101公交车只到干沟村,离龙岭公墓还有五公里。干沟村名字不太好听,但风景宜人。我对妻子说徒步去墓地吧,一路走,一路看风景。妻子说,为安全起见,还是打的为妙。 一位身材高大长着白胡须的维吾尔大叔走过来,很热情地问我俩坐不坐电动摩的,两人10元。妻子不想坐,大概是嫌他是维吾尔人。可是,这里开车的司机几乎都是维吾尔人,如果考虑安全问题,坐长者的车相对安全。摩的是敞篷车,人在明处,既看风景又兜风,两全其美。妻子勉强同意了。 大约半个小时,摩的到了龙岭公墓。白胡须问在山上山下?我说山上。同一个墓地,山上与山下相距约一公里多。电动摩的上坡很费劲,爬得很吃力,感觉电快耗尽了。我估计白胡须到山上一定会加钱。 果然,摩的行驶到半坡停了下来,只见白胡须面对亡灵,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在祈祷什么。他能祈祷什么呢?不会是“好好活,慢慢拖,一年也有四万多”吧?白胡须不是工薪阶层;也不会是“生者珍重,逝者安息”吧?白胡须不像是文化人。十有八九就是“我到山上要加钱了,请安拉恩准!”白胡须就是一个普通村民,一切照常规办事。所谓的“常规”,就是世俗所认可的向钱看而已——可是,到了山上,白胡须并没有说要加钱。 白胡须问我俩去看谁。是爸爸妈妈,还是兄弟姐妹,还是孩子? 看爸爸妈妈这是常规,看兄弟姐妹这是打破常规,而看孩子这是颠倒常规!哪有这么问话的?也许白胡须家住龙岭公墓一带,见过的这一类事多了,就算一切皆有可能,但话也不能这么问。如果不是看他是长者,我会立马动怒的。 我俩在墓区买了三刀纸,三炷香。为岳父母烧了两刀纸,给亲戚家的父亲烧了一刀纸,并把两座墓台都清扫了一遍。 白胡须在树荫下静等了我们半个多小时。我问他为什么要等我们,可以到别处去拉客啊。他说别人都是自驾上来的,你俩是坐摩的上来的,担心我俩下山打不上车。 我原计划就是要徒步的,白胡须纯粹是想赚我俩的钱。下山的摩的少,我估计白胡须会以车少为借口,外加等候费,至少要价20元。当我试探着询问要多少钱时,白胡须却说两人五元。这让我很意外,便问他为什么只要五元?他说上坡费劲就贵一点点嘛,下坡省劲就便宜一点点嘛。我看白胡须这么实诚,便放弃徒步,坐他摩的下山。 路过巴彦岱镇,看到路口的大牌楼上写着四个大字:“这边风景”。是大作家王蒙写的,才想起王蒙曾在巴彦岱镇的一个村子里住过十九年,当过生产队长,会讲一口流利的维吾尔语。 白胡须问我认识王蒙吗?他在北京住。我说我也从北京那边来,不认识他,听说过他。白胡须说他和王蒙曾在一个生产队,是好朋友。他让我回到北京后代问王蒙好。分手时摸了摸我的腰包,流露出一副很稀罕的眼神,似乎这是北京人专用的腰包,其实这腰包是我花十五元钱从河北白沟箱包城买来的假皮包。 我说要把皮包送给白胡须作个纪念,可他却连连摇头说:“不买道,不买道(维吾尔语,不行的意思)!”那表情分明是,顾客的礼物是不能随便接受的。 白胡须收了我们五元钱,转身走了。 我望着白胡须远去的背影,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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