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轻言 于 2017-4-5 16:00 编辑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迟子建所著的长篇小说,曾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
“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如今夏季的雨越来越稀疏,冬季的雪也逐年稀薄了。它们就像我身下的已被磨得脱了毛的狍皮褥子,那些浓密的绒毛都随风而逝了,留下的是岁月的累累瘢痕。”这个开头,有一股钻心的力量。苍凉,悠远,从容,悲怆。它也给全文定了调。
老人用第一人称,通过讲述自身经历,展示了北方游猎民族鄂温克族近百年来的历史变迁。
那是一个美好的所在。希楞柱里的星星,吻着苔藓的驯鹿,庇佑他们的玛鲁神。他们喝鹿奶桦树汁,吃熊肉烤鱼,从“风声”中来,又回到风声中去。当然也有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只是这里,生与死,是自然的平衡,比如通神的萨满救活一个人,必有另一个人或牲畜替之死去。孩子早夭,用白布袋装了扔到向阳的山坡,坡地就会长出野花。他们的爱情是原始的,象窗外猎猎风声,然后,孩子就出来了。这是一群自然界未曾开化的精灵。
当战争、建设带着文明的号角闯进这片寂静的山林,平衡破了。去东大营训练的男人,带回外界争斗的消息,有女人跑了。因乱砍乱伐,森林越来越少,苔藓越来越少,猎物越来越少。官员说,一个放下了猎枪的民族,才是一个文明的民族,一个有前途和出路的出族。他们把信仰萨满的神衣、神帽和神裙献给了民俗博物馆,撤离山林,走向文明。
文明并没有给他们出路,搬离山林的人们,陆续又回到山上。他们的驯鹿受不了圈养,他们自己看不到清风流水,日月星辰,也象患了病。依莲娜,这位鄂温克部落的第一位大学生,悲剧的命运大概能说明一些东西。她带着满腹才华走出森林,又带着满心疲惫迷惘回来,最后葬身于贝尔茨河。离开家园的灵魂,是浮在空中的尘埃。他们被扔在前进与回望的路上,融不入,又回不去。“我们剖开了他们的心,却还要说这心不够温暖,满是糟粕。”
读这本书时,常想起电影《阿凡达》。作者描述的鄂温克族人的生活场景,就如潘多拉星球一样和谐唯美,令人神往。电影中,当人类贪禁的魔爪伸向那片梦幻的土地,土著Na'vi族人展开了英勇的战斗,他们环绕着家园树乞求神佑的决心最终战胜一切。鄂温克族人也有自己的神-萨满。萨满与神接通后可以救人,可以乞雨,但是,面对强大的文明车轮,他们只能缴械。毕竟,生活与科幻隔了光年。文中有一个细节,读来悲凉。鄂温克族人最终投票表决留走时,赞成走的将桦树皮留在神鼓上,留下的将桦树皮扔向火堆。神鼓是萨满跳神用的神器中,唯一被保存在营地的物件,其他都捐给了博物馆。想来,他们是身体下山,而将信仰留在了山上。
故事揭露的是沉重的话题,关于爱情、自然、环保、种族、宗教、信仰等等,但表达非常柔美,充满诗意,充满异域风情。结尾,和作者其他小说一样,是一束温暖的光——“忽然,那条路的尽头闪现出一团模糊的灰白的影子,跟着,我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鹿铃声,那团灰白的影子离我们营地越来越近。安草儿惊叫道,阿贴,木库莲回来了!”
读时有两个小困扰,一是人名,他们没有姓氏,取名完全凭心情,有时是一条河,有时是一颗树,发音又那么怪,感觉比外国人名还难记。再就是死人太多,虽然人如蝼蚁命如草芥,频繁的死亡,仍不免令人暗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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