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漏
老刘的屋子就跟一间收破烂的仓库差不多,除了三节柜台,屋里堆满了老物件,没有下脚的地方,就连墙上、棚上也挂满了老秤、拂尘、灯挑、马具之类的老东西。 我总是怀疑,老刘能不能挣到钱?可听说有一个开发商,曾用一套百多平米的房子换他收藏的老东西,说这些都是民俗精粹,老刘没干。莫非他就想跟着他那些腐朽的物件儿一起腐朽下去? 每年9月,古玩城后的巷子里有三天地摊儿大集,会有几百个摊位聚集。我想给手钏寻几粒老珠子,就去请老刘给掌掌眼。这老家伙懒得不爱动弹,让我硬给架出来:“你不就是个收破烂的吗?这么多东西也不去看看?” 逛了两条胡同,老刘终于在一个小伙子的摊位前蹲下,抓起一个小盒子里的几粒珠子瞄了一眼,问:“啥价儿?” 小伙子正手捧着一大截卷饼吃着:“都要?三千。” 老刘伸出鹰爪般的手指捏出其中的两颗:“就这俩。” “老爷子好眼力,伸手就叨出这俩辽金珠子。这样吧,不还价,一千。” 老刘不乐意了,眼睛一翻:“你哪只眼看是辽金的?” “我收的我还不知道?”小伙子不服气道。 “告诉你,这种珠子搁十年前两块钱一个。这是把磨好的玛瑙珠子塞进新鲜的羊肠子里,再埋进猪圈,一年就成了。还辽金的?你是赤峰的吧?你们那出这种珠子,老把戏了。” 小伙子没词了,看得出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是赤峰人。 “那您老说个价。”他声音小了许多。 “二百五,”老刘沉声道,“看这珠子做了几十年了,我才给你这个价,可有点不好听,这样吧,我再加五十,加上这两颗。”老刘说着又随手从盒子里捡出两颗珠子。 小伙子彻底服了,“中中,半天了没开张,买卖送给识货人。” 老刘回头冲我说:“给钱吧。”起身走了。我赶紧付钱收起珠子,冲老刘跟了过去。过了半条街,老刘站住,让我拿出珠子,他捏出那两颗“做旧”的,“扔了吧。” “扔了?” “告诉你吧,饶的两颗真是辽金的,熟坑的老东西,这沁能流出血来,这皮壳冒油呢。那两颗才是做出来的。” “那你……我知道了,你狡猾狡猾滴!” “要不你小子三百就能收了?这一颗现在就值三千!看那马蹄纹,还有那灰皮子。那两颗是给你长见识的,五十高于实价,也就值十块钱一颗。我要不这么说,这两颗二百五能给我?” 原来如此!最后老刘总结道:古玩行厚道人做不了。 老刘自己也没闲着,最后在一个老太太手里花五百元买了一只黑釉双耳罐,老太太说是几辈子的老东西了,要两千元,老刘说这就是民国时的蜜饯罐子,出三百,最终五百拿下。后来老刘说这是明吉州窑的物件儿,要是到宋就值钱了。我问他这个究竟能值多少钱,老刘龇出他那口缺边少沿的黄牙,笑而不答。 老刘出门去赶锦州大集,让他放暑假的侄女来看店,把表面的东西标了价。等老刘回来没把鼻子气歪了,咋地?那闺女勤快,看老刘屋子里乱得像个破烂窝,花了两天时间给收拾了一下,该洗的洗该擦的擦。不想好心办坏事,古董店怎么能搞得窗明几净哪?尤其是老刘那些破烂,卖的就是那一层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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