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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相隔时间长短,每次踏上归乡的路途,都会忐忑不安、亢奋莫名。每每此刻,归心似箭已无法形容自个儿的心境,似乎也找不找更加合适的词汇,说得土一些,或许可称之为急不可耐,恨不得向飞鸟借一双翅膀,以便穿越云霄,直奔家的方向……
前些日子,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在侄女小萍家里小住一宿、通过侄孙若干历史常识考核之后,一大早侄女婿劲松开车从重庆万州出发,送我回一梁之隔的老家走走看看。
原本并没有回家的打算,最终能够成行,一来承蒙领导关照,有了点空闲;二来万州离老家很近,除非担负十万火急的任务,到了家跟前,似乎没有不回去的理由;再就是三叔近四十年没回老家、最终成为他和后人终生憾事的经历深深刺痛了我,决心从中汲取教训,不去刻意追求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高尚境界,踏踏实实做一个热爱和拥抱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尽量让人生少些缺憾。
时值春暖花开的三月,故乡进入多雨多雾的季节。从万州经铁峰山大垭口回重庆开州岳溪镇的路上,毛毛雨一直下个不停。与之相伴的,是四季常绿的山野、争相竞放的山花、叮叮咚咚的山泉,还有时浓时淡的白雾,以及近在头顶的片片白云。
青山绿水,云缭雾绕,这就是我的故乡,亦是最易让人熟视无睹的美丽风景。
万州主城离岳溪镇很近,即便是走弯弯曲曲、上上下下的山间公路,行程也不过个把钟头。时隔三年多再回故乡小镇,除了越来越多的陌生面孔,其它似乎并无多大变化。当然,时过境迁,随着岁月的流逝,不管情愿与否,对我们这些长年飘泊在外的游子而言,对故乡的陌生感和疏离感怕是会越来越强烈。
事实上,我根本搞不清小镇的街道布局,只能在劲松的引领下,依次看望了病后手脚不便、长居镇上的堂兄,陪孙儿读书的幺舅和幺舅妈,还有同样陪同孙女求学的堂姐。三年或更长的时间不见,我的这些年过六旬的亲人们愈发苍老,看着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的道道印痕,不由得黯然神伤、莫名伤感。
考虑到这个时段镇上的其他亲人不是上班就是忙着给孩子准备午餐,决定先回一趟山上老家,下午再回小镇继续探访。
沿着蜿蜒的山间公路盘旋而上,随着山势和海拔的逐渐抬高,原本无处不在的雾由浓变淡直至完全消失,轻盈飘逸的白云忽远忽近,一会儿悬停在梯田之上,一会儿沿着山脊快速上升,像一只只既难以捕捉却又触手可即的精灵。
不过二十来分钟,我们便顺利抵达目的地——继父生前所在和故后长眠的岳溪镇花园村岩上村民小组。这里是继父的出生地,是母亲和我们兄妹五个的第二个家,记载着一个家庭悲喜交加的历史,以及旁人难以体会的苦乐年华。这里还是岳父岳母和妻子、妻弟的老屋所在地,更是我和邻家女孩一起长大和爱情萌芽的地方。总而言之,岩上对于我,不只是“家”那么简单。
因为没有提前预告,我又急着回老家看看,在小镇上班和陪侄儿读书的二嫂压无法将家里的房门钥匙交于我。如此这般,我既进不了自个儿家也进不去岳父岳母家,只好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随手拍了几张照片,通过微信发给远在辽宁沈阳的儿时伙伴兼邻居、如今的小舅子,告诉他尽管两家大门紧锁,我终归还是回家了……
期间二嫂打来电话,说她正往回赶。我让二嫂不要着急,称中午要去赵家岩善和哥哥家吃饭,下午再到街上和家人团聚。
赵家岩与岩上只隔着一道柏树梁,是我真正意义上的老家。那里有我出生的老院子,有凝聚着曾祖父心血、庇护了几代子孙的数十棵百年古柏,有先祖尤其是生父残留的家族记忆。当然还有每次回老家都要一一探望的叔叔婶娘们——很快迎来九十大寿的王六婶,刚过古稀的良伍二叔,还有顺幺叔、勇宝四叔和四婶,以及总是笑呵呵的万幺婶……
尽管不那么情愿,但有些事实必须直面:柏树梁下那个曾经人丁兴旺、热闹非凡的老院子,如今已是房塌院空、了无生机;年轻人都去了外地或城市,健在的长辈们逐年减少,让人不得不感慨生命短暂、岁月无情。
为了迎接这个远归的本家弟弟,不愿跟随儿女进城定居、独自坚守老屋的善和哥哥好一阵忙乎,吃饭时还把他的老母亲、我的王六婶和善辉哥哥找来作陪。有亲人陪伴左右,有家乡美酒美食,无须相劝,我便沉醉在乡音乡情里……
看到我拍摄和发表的故乡风景,朋友圈里甚是热闹。有的感叹:“云就在头上啊?云上人家!”有的问我:“那道长满树的山梁,是不是你长篇小说《越过那道山梁》提到的那个?”还有的调侃:“这不世外桃源嘛,你干脆留下来算了……”
呵呵,真想留下来,并一直住下去。只是正值壮年,未到告老返乡的年纪,还有应尽未尽的各种责任。相信会有回归故乡怀抱的那么一天,从此隐居山野、青山为伴,粗茶淡饭、悠哉游哉,做一个清心寡欲、远离烦忧的牧云人……
2017年3月25日于四川省成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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