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7-6-3 06:48 编辑
长长记忆里的那些永恒的故事(16)
1.
一个走过大半人生的人,当他回眸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那一段段人生的时候,都会有什么样的情愫,我不知道别人,我唯一知道自己。所以,我讲述的这些拖沓的,甚至波澜不惊的往事,更多是想用不必修饰夸张的文字,白描出那个时代,写给懂的同龄人看,也写给那些可能觉得不可思的后辈们:
这就是我们的人生,这就是我们的经历,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可能乏味,它确实不具备当下社会趋之若鹜的那种种眼花缭乱,它有的确是一种本真,一种不需要你放大或者缩小的本来。
这也许是让我坚持把这个长长的往事故事写出来最基本的动因。
但是,有一点,我们生活的时代,尽管我们没有丰厚的物质,没有炫丽的财富,我们的世界也照样缤纷多彩,我们的生活也照样充满着喜怒哀乐。
我曾经写过一篇题为《梨花香》的散文,讲述的是我小学时代和一个当地农村同学的往事,那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雪白而沁着清香的梨花而敏感。是因为一个农村孩子给我留下的深刻不朽的记忆。
我是在去了东风小学不久,就和一个叫董秀文的孩子成为非常好的朋友。我俩的个头差不多,他比我敦实一些。他学习很好,他的家离我们学校不算太远,走路过去也就是一两里路的样子。
在一面向阳的慢山坡上,一排青瓦的老屋。
我不止一次去过,印象最深的是,他家房前屋后都是野山梨树,不是小树,是那种粗粗壮壮显然是有年头的树。每年春天,梨花开的时节,他的家好像嵌入梨花之中的一幅画,走进周边都能嗅到梨花香。
秀文我知道有一个哥哥,高我们几年级,学习也是很好的。他的亲姑姑,是我们这所小学校的老师。
秀文的父母,都是老实敦厚的庄稼人,言语不多,但是,我前后去他家八九次,有两次是在那里吃过午饭的,他的父母非常慈祥和热情。同样,秀文也几次去过我家,也在我家吃过饭,我父母也很喜欢这个朴实的农村孩子。
2.
秋天梨子收获了,他总是在书包里,装几个山梨,偷偷的塞给我。有一段时间我记得,他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脸上带着一种红晕,说话快人快语,却从不张扬。我父母总是对我说:你要向人家学习,看看人家学习多好。
每每这时候,他们大该是很期待我能如所愿,其实,这些话基本对我没有什么激励和鞭策作用,倒不是父母说的不对,而是那时候,我不懂的事情太多。
算起来我和秀文同学一场的时间,大概三年多,小学毕业升入初中之后,我们一起去了隋屯学校。但是,不久之后的一天,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他患病住院了,就住在父亲的医院里,而且是很严重的病毒性脑膜炎。
尽管当时说这种病可能有传染,我还是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看望了他。病床上的他,脸色青灰,失去了以往的红晕,人是在一种昏迷状态的。我们匆匆的看了一眼,就被医院的护士阿姨们撵出去了,因为这病确实有传染性。
三天后,父亲下班回来,沉着脸对我说:“你那个同学,今天走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母亲却泪眼婆娑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咋就走了呢?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同学的离去,有一种绝望和恐惧。
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看不到他圆圆的透着红晕的笑脸,再也不敢走进他家那开满梨花的山坡。
很长的时间,我不忍看雪白的梨花,甚至很长的时间,味蕾里依然保留着秀文塞给我的那些山梨的甜酸味觉。
在其后的人生里,我持续的送走了太多的亲人朋友,每一次的送别,都觉得残酷而无奈,我会经常的想起这些一个个离去的人,想着他们的音容笑貌,想着和他们在一起的成长故事。而属于儿时记忆深处,秀文牢牢的镌刻在心中一隅,地久天长不敢忘。
几乎每一次重回故地的时候,和当地的同学们坐在一起,就会说起这个名字,说起当年那些日子,两个少年人交往的故事。
在你的记忆里,肯定有一些永远也抹不掉的东西,如果你能经常的把这些抹不掉的记忆调取出来,用思念擦洗,你会发现,越擦越有光亮。
相比那些先我们而去的人,我不知道我对这个世界还要抱怨和指责什么,我觉得没有任何理由不去珍惜当下,不去活好每一天。这不是什么说教,而是发自肺腑的,在经历了之后的一种彻底的感悟。
3.
升入初中之后,上学的路似乎比去小学要远了一些,但是有那么多同学伙伴,一路上嘻嘻哈哈,没感觉路途有多远。 那时候的学校,条件是很差的,教室的门窗有的时候都残缺不齐。泥土地,黑板是木板拼接出来的,然后上了黑色漆,粉笔写在上面,坐在后排,有的时候就可能看不清。好在我属于个子比较小的,一直坐在前排。 支撑黑板的是两根木棒,斜靠在墙上,木棒中间有一个起到托举作用的支撑点,这种简易的东西,最常见的是,老师在讲课的时候稍不小心碰到了支撑木棒,用力大一点,黑板就会轰然倒塌。课间同学在教室打闹,稍不留神,黑板也会倒掉。 进入隋屯初中之后,秋天来到了的时候,为了准备过冬,学校组织我们上山拖烧柴。因为教室的取暖设施,就是一道横亘在教室中央的泥土垒起来的取暖火墙。这是东北地区,在那个年代最寻常可见的取暖设施。
只要持续不断的在下面升火加入烧柴,渐渐泥土的火墙就热了,真正能烧透的话,确实是很实用的取暖设施。那年头,每个学校都不会给你煤,煤在那个时代也属于紧俏的物资,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得到的。
在山区,不缺烧柴。四面的大山上,植被茂密,想弄烧柴,只管上山去找寻那些死去倒伏的树木,拖回来,用锯子锯成一段段,然后用斧子劈成烧柴。每个班级,要想不挨冻,那么就得准备足够过冬的烧柴,起码也是要准备到寒假来临的时候。
上山拖大柴,是一项风险系数很高的事情。所以,每一次去的时候,班主任老师都会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
因为很多时候,有一些特别大的树木你拖起来可能过于沉重,于是,采取了一种看起来省力的法子,那就是在树木的一端,系上粗粗的拖绳,沿着山坡,一路拽下来,枯树在你身后的山坡上,轰然而下,速度冲起来很快的,稍微不留神,就可能被砸到,万一被砸到了可不是舒服的事情。
这个时候,当然要看乡下的同学,常常是拖柴火的时候,几个农村同学带头走在前面。我们跟着找一些自己能拖动的烧柴,拖下来之后,集中码放,等着生产队的马车或者是牛车什么的来帮着运走。
拖得烧柴多,就可以在冬天来到的时候,烧的不那么算计,教室的温度就高一些,所以,一般到了这个日子,同学们都尽其所能,谁愿意在寒冷的教室里读书?
北部的山区,冬天山风起来真的是可以轻易的把你吹透,吹到周身冰凉。所以,上学的路上,各种取暖的方法都用的上。那会儿砂土的公路上几乎看不到车的踪迹,所以,包捂的我们可以随便走不担心被车撞。唯一盼望的就是寒假早点来。
4.
寒假到来之后,周边的山基本看到的都是皑皑的白雪。只有深青色的松树和枯黄枝叶的青棡树。
尽管冬日寒冷,却也不影响我的乐趣。最大的乐趣就是去沟外面河套上滑冰。自己做了一个小冰车。下面的冰刀比较有意思,是用过去铸铁暖气包的叶片,好在父亲单位有不少这样的废弃暖气片,试着敲几片下来,选择品像比较完整的,然后把它们嵌入事先做好的冰车下,当然,两边的长度要一致,高度更要一致。用两根铁棍,做一副冰锥,剩下的就可以在河套的冰面上撒野了。
一般我都会带着隔壁阿姨家的小儿子一起去,让他坐在冰车上,我用一根绳子拽着冰车跑,听着这个小东西的大呼小叫,玩的满头热气腾腾,那里还有什么寒冷。
当然,如果是开春了,我就很少去滑冰车了,因为按照当地人的说法,进入春季的时候,冰的纹路都会发生改变,会顺着水流的方向,很容易开裂。其实那河水浅浅的,最多也就腿肚子深,而且我滑冰不止一次掉进去,弄成落汤鸡状。
我已经能毫不费力的挑起一担水了,从那时起,担水这事儿就没有再让父亲做。那会儿我个子也就一米六出点头,哐哐当当的挑着一副空水桶,去水井。其实我内心是有很大忌惮的,因为冬日的井台上全都是厚厚的冰,站在上面打水,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虽然那井也不深,看着心里还是打鼓。
我一个同学的弟弟,去挑水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掉进去了,周边也没有人,这家伙喊了半天也没谁来帮一把,无奈他自己挣扎着爬了出来,天气冷啊,爬出来,人几乎冻到井边上了。这小子也是抗折腾,就那么浑身湿透的,衣服都冻的像盔甲一样,哗哗啦啦的,跑回了家。
哆哆嗦嗦在火炕上躺了好几天,捡回来一条命。
所以,井边上,我特地撒了一下烧煤后的炉灰,用来发涩,能站住。摆水提水也是“技术活儿”,很多扁担前面的挂钩,有一个自锁的扣子,这样摆水的时候,防止水桶从钩子上脱落,掉入水井,打捞水桶也很麻烦。当然,所谓艺高人胆大,熟练的人,是不需要那种带锁扣挂钩的,就那么直接手腕一抖,用一个巧劲儿,就能将水提满。我很沾沾自喜的混在了这一列里,当然,那也是经历了N次失败之后,练出来的,所谓熟能生巧,就是这个意思。
说实话,那一担水怎么也有七八十斤,能挑动并不能不不吃力,水井离家也就百十米,小慢坡,挑回来,也是气喘吁吁。家里的水缸不算大,因为我们家只有三口人,水缸一次装满也就是两担水,这些水是用来让母亲做饭的,涮涮洗洗之类的,就在门前的那条小河里,那山水也很清澈,冬天冰封掉,其他的三个季节都可以。
挑着一担水,顶着嗖嗖的小北风,那滋味也是别有一番。院子的雪地里,有乱七八糟的足迹,我知道那个该死的大兔子又越狱了,循着足迹很快就抓了,我提着它的长耳朵数落它:你这么作下去,离成为下酒菜不远了。
5.
生活是什么,是流水的日子的拼接组合。不管它有没有意思,有没有味道,你都要直面。
寒假的日子,基本算是不出门,这倒符合北方“猫冬”的习俗了,家里的书早已经翻烂,有的甚至可以大段大段的背诵出来。
于是,我决定必须对老爹喜欢的那台半导体动手拆拆看。
机会总是会有的,我不露声色的等待,然后轻易的就如愿以偿。
趁着母亲在院子里的功夫,我把半导体从被垛中间拎出来,上面还有一个黑色的皮套,解开扣子,褪掉皮套,把半导体拿出来。然后用小螺丝起子,很轻易的就打开。
之前哥哥探家的时候,曾经留给我一本半导体晶体管收音机线路及维修的书,虽然看不是很明白,至少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线路板上,一根磁棒天线,上面套着两个长短不一的线圈,这是用来接收信号的,一根拉杆的外接天线和其对接,大概还有信号增益和放大,然后就是密布的各种元件,我毫不费力的找到了九个晶体管,这在当时,属于高配的半导体收音机。调台的是一个靠着线拉动的红色标针,扭动调台电容,找电台。
一个现在看来功率也就几瓦的小喇叭,但是声音纯正洪亮。
没啥可以动手的地方,唯一能动手的也就是一组四个的微调电容引起我巨大兴趣,这玩意儿调一调会咋样?也许是为了防止随意调动,微调电容上面是小小的腊封。
我按照上下左右做了明确的标识,然后用螺丝批扭动微调,每一个调的方向,扭动了多少我都做了详细的记录,正在干的津津有味,母亲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我在干这事儿,连声嗔怪:你这孩子真没轻重,不知道这个是你爸爸的最爱啊,你给他弄坏了,他不收拾你?母亲的意外出现,让我吃了一惊,也把微调的顺序搞混乱了。
“你别担心,我就是看看。”我胡乱的回应着母亲,然后迅速的把盖子盖上。然后,打开开关,接下来是让我瞠目的。
我扭动调台,看着红色的塑料指针颤颤巍巍的在透明的小窗子里移动,突然一阵悠扬的打击乐出来了。我顿时自满的不得了:看看,这声音多清脆,毫无杂音。乐曲之后,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飞出来了:莫斯科广播电台,现在是对华广播。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传说中的敌台啊。看看墙上的挂钟,眼瞅着老爹要下班来家了,时间来不及了,我忙不迭的把半导体皮套套好,塞进了被垛之中。 2017年6月3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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