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沈眉珊 于 2017-10-25 22:00 编辑
落雨无事,照例看瓷。
一片残瓷,原先是块瓷板,圆的。玩家们多称这样的圆瓷板为“月饼"。逢中秋或者元宵,喜欢拿出来给同好们看,半为欣赏,半是炫耀。这么些年来,我却没有藏到一块月饼,心里是羡慕的。我想这大概也是冥冥中我的命运使然。我没有团圆的生活,所以不配有圆圆的瓷板。这样的命运,我认。
前几年倒是收到了一块圆板,但,它是残的。
残到失去三分之一还多,这就不能叫月饼了。要命的是前主人还下手裁过,虽将瓷上人物的右边取齐了,却也是对它的追加伤害。可喜的是主画面还在,两个正在看书的老头儿毫发无损。且又画得好,古风古韵,长袍大袖,神仙般的人物,很打动人。说是俩老头儿,不过因为古人蓄须,胡子长,显老,看他们的面目则顶多是两个中年文士,眉目英挺,神态安祥。正在看书,或者也叫共读,一人指着书说什么,一人聆听,有呼应关系。
无款不知作者。可能款原来是有的,题在碎而被弃的地方,还可能有红印和题咏。想想这些内容我们永远看不到了,觉得可惜亦觉得遗憾。看到的人说,这是任焕章风格,很典型。我说不是。因我经手过一对帽筒,画风与此板基本类似,是李友梅的。小轩李友梅,光绪中期绘瓷,山水花鸟皆美,尤以人物见长。和任一样爱画文士,乍看他们笔下人物如同出自一人,细察却是有区别的。任潇洒,李拙朴,区别只在毫发之间,需要意会,就如一对双胞胎,两张几乎一样的脸,细看有时候竟有妍媸之别。
友梅的作品存世较少,总体水平不如焕章,我仅存有他的一只方形茶叶罐,一边绘骑骡访友的山水人物,一边绘小鸟,很精到。是来自地摊的极少的巧遇,得来很有偶然性。
既已失款,就不说焕章和友梅了。这片残件,裁一裁,可做一只方形的砚屏。也有一种不再伤它的做法,用一只大画框,将中间人物取正,将周边裱起来。残的部分都裱在后面,看不到。如此也颇可挂得,至少比挂那些“行画”好多了。论价亦较行画便宜。
我生性疏懒,想得虽好,一直没有这么去做。手中残瓷,都有弥补之法,我的有些想法也相当靠谱,却都懒得行动,一仍其旧。至今它们都还是老样子地残着。有时候我又想,也许它们更喜欢自己的老样子。
记得有一把我非常喜欢的失流小壶,我拿着它去找我们这儿手最巧的一位补瓷匠人。他说好补,找一只老瓷嘴儿或者索性做一只玉嘴儿,然后将流口儿开大一点,将嘴儿嵌进去粘上,再抹上相关涂料,即可完好如初,看不出来。我问开流口儿是不是要伤它,他说是,自然要伤一点,不挖它只能平粘,会掉下来的。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一哆嗦,仿佛手中的壶在喊痛,忙摇头说我不修了。他说不修不好卖啊。我说我不卖,我留着它不行吗?
到底没有留住,有人以朋友的名义,硬从我手中将它抢走了。
幸而残成这样的俩老头儿不会有人觊觎,哪天我真的去裱一裱,将他们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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