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兵 于 2017-11-7 15:45 编辑
童年记忆碎片
人究竟几岁才会有记忆?这个真不好说,反正我最早的记忆是发生在一岁多,就好象茫茫夜空中突然闪过的一道亮光,周围漆黑一片,独那影象却定格成永恒,在记忆的深海里异常清晰!那情形是:我正躺在炕上刚刚睡醒,一睁眼就朝天舞动着两只胳膊本能地大哭,(在这之前,从出生起我每次醒来都是用哭声表达我要起床的意思)我照常张开大嘴:“哇——”可是这时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蹦进了我的脑海:“为什么要哭呢?”对呀,又没有人打我!我响亮的哭声在空中瞬间戛然而止,这时在门外的母亲已听到了动静,嘴里答应着:“来了——来了——”手里提着桶水,急急进屋,笑吟吟地上前来抱我。那时母亲真年轻,漂亮极了!
我小时侯很内向,怕生人。母亲的兄弟姐妹很多,常常到我家来,他们说起话来一律大嗓门,爱逗趣,还爱放声大笑。我见了这些亲戚,不知道说啥好,常常不知所措,感到发窘、难堪,因此母亲走亲戚就总是留我一个人看家,我也乐得不耽误上学。有次放学,回家一进屋就看见一屋子的亲戚正聊得火热,我站在屋子中间直蒙圈。“哎呀,小九回来了,过来!过来!”有人热情地招呼。我羞得面红耳赤,后退几步,回过身,受惊吓一般撒丫子就跑,直到亲戚们都走了才敢回家。
我见人虽怕羞,可是一点不胆小,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野丫头。爬树、上墙、偷瓜、摘枣啥事都干。自从有了那次不哭的意识后,记忆里很少再哭过。割草不小心割伤了手,爬树刺破了皮,搬转头砸伤了脚等,有时会痛得转圈,却都没有流泪的记忆。领着村西头的小伙伴和村东头的打架,被人告了状,母亲拿着笤帚疙瘩追着我满院跑,偶尔跑不掉免不了一顿结结实实的胖揍。每到周六,父亲回来,按照惯例,母亲开始对着父亲声泪俱下,从大哥开始一一数落,然后是二哥、大姐、二姐……说到我时,简直是顽劣之至,罄竹难书。父亲则每作轻描淡写状,略加安抚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们兄妹几个一字排开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于这两天内表现得尤其乖巧:扫地的扫地,挑水的挑水,割草的割草。可这种状态总也持续不了多久,哎!
那时我脑子里常常会冒出一些古怪的想法,放了学通常就和小伙伴们到离村五里外的黄河大坝下面去割草,割完草在大坝上打纸牌,翻跟头。玩够了才知道回家,这时天已经很黑,月光朦朦胧胧,风一吹,庄稼地里的叶子“唰唰”地响,前面影影绰绰好象有人影晃动,“不会是鬼吧?”小伙伴们吓得不敢往前走。我拣起根粗树枝,让她们跟在我身后,心里就狠狠地想:“管他是人是鬼,他不让我们过去,就打死他!”一帮小孩簇拥着我,怯怯的,一路无话,最终虚惊一场。还有件事我到现在也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和哥姐们在高粱地里打叶子,叶子打满包袱,一个人钻出青纱帐偷懒,周围都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突然“啪——啪——”传来两声清脆的响声,我立刻断定那是枪声。抬头四望,远远的水渠那边有个人探头探脑,一会儿功夫,那人爬上堤坝,只见他瘦削身材,穿一身灰色长袍,戴着墨镜。“特务!”我紧张得躲在青纱帐里窥视着他。那段时间,我正在读《一双绣花鞋》,突然遇见这么个打扮异常的人,就无端地觉得那就是个台湾潜伏特务。长大后,想起这件事,觉得匪夷所思,但是那人的样貌却清清楚楚地印在我的记忆里,难道是我眼花?抑或是我幼稚心灵的想象?终究不得而知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
我那时特别喜欢读小人书,刚开始是人物白描的那种,后来就是电影改编的。图文并茂的内容加上我漫无边际的想象,让我在小伙伴里成为了一个爱讲故事的人,一放学我们割完草回家的路上,她们就说:“九妹,讲个故事啊!”讲的最多的《聊斋》,既紧张又刺激,那叫一个欲罢不能。十里八村要是放电影,我就搬个板凳跟着放映队转,一部电影看上十来遍,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也不厌倦。
后来就读书,记得三年级时,家里有本原版的《水浒》,哥哥看完,姐姐看,我看完再带到学校在班里,一本书看得卷成了饼。那时读书真是一目十行,废寝忘食,不认识的字就根据上下语境推测。借来一本大部头的书就读个通宵,第二天早上痛快还给人家。有时找个草堆躲起来读啊读,直到传来母亲的责骂声,才慌慌张张想起母亲交代的活还没干完。后来家里的藏书都被我们看完了,父亲就给家里订了《小说家》、《中篇小说选刊》、《人民文学》等等,还有报纸。直到我升了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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