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7-12-9 09:30 编辑
“小晴!小晴!”一转身,二姐站在门口喊我。
夕阳的一束光环正好打在二姐单薄的身板上,我忘了她当时的装束,但忘不了她那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的羊角辫和分外明亮的大眼睛,它看上去很美。
“哎!”我向她跑去。
“妈问你吃饱没有。”
“吃饱了。”我跑回家去放碗筷。
天天烩菜肠子都快吃成菜肠了,但诸事顺心的我还是整天乐呵呵地。那个时候母亲很忙,我基本上是由比自己大六岁的二姐带大的。比我大三岁的四哥一天到晚玩得不见人影。现在是学校放暑假期间,二姐对我全权负责。
我从二姐身边经过,掀起洋气的白门帘(部队家属给的)进家,见母亲系着硕大的黑腰裙站在锅台前叮叮当当洗一摞碗筷,地上溢了一大片水泽,好在是夏天,倒也无妨。炕头,难得一见的父亲正靠在土墙上专注手上一份皱巴巴的报纸。我进去时他戴着近视镜看得正起劲,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脱了鞋子爬上炕,撒娇地靠在父亲身上,摸摸那双握紧报纸的大手。只觉父亲的手掌过于粗糙、掌心老茧丛生。
感觉到他的小女儿依过来,父亲僵硬的面孔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我趴在父亲肩上呆了好一阵子,他不理我。感觉无趣正要撤走,父亲的手就在这时从后翻转过来将我拉进怀里,用嘴上草似的胡子扎得我嘎嘎地笑着躲闪。
“看,这是什么?”父亲的大手突然迅速地朝头发林抓了一把,竟然抓出俩颗花纸纸糖来。真是怪事!
“哪来的?”我瞪大了眼睛。
“大大头上变的。”
“真的?”我疑惑地追问一句。
父亲点头。母亲站在边上笑。
我跳下炕趿拉着鞋拿着父亲从头发林里变出的糖果到处宣扬。手里的糖果都被攥出了水还是舍不得吃,向别人炫耀完及时藏了起来。要知道,那时候俩颗糖一分钱可是父亲和二哥辛辛苦苦卖炭所得。为了哄我高兴,父亲舍不得吃喝攒下零用钱隔三差五地给我买糖果,哥姐们只有眼巴巴看的份。
到了掌灯时分,父亲弓着腰,凑近油灯,眉间的皱纹挤得更深地继续看他皱巴巴的旧报纸。我注意到报纸边沿排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半年后,跟父亲识了谱才知晓那些数子原来是音谱。
夜晚,收拾停当的母亲敞开大襟坐在煤油灯下继续白天没完成的活计。
我平时习惯于母亲陪睡,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传来二哥和三哥的酣睡声。大姐在大队部排节目排练到深夜才潜回家,一个人静悄悄地睡窗炕。这些我都清楚,别看我小,家里的事休想瞒得住我。父亲熬夜熬不过母亲,油灯下看一会报纸就打瞌睡,打着打着就歪在了枕头上不动了,报纸溜进乌黑的锅台上。我挨着母亲一个人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看她一针一线做活,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临明我被阵阵敲门声惊醒,发觉天色大亮,煤油灯已经撤到了锅台上,煤油味还没有彻底散尽,我竟然躺在父亲的臂弯里舒服地睡着,唯独失去了母亲的踪影。
听到敲门声,父亲猛地挣开眼从我脖子下面抽出胳膊直起身快速穿衣服。不然守在门口的二哥就会冲进来,像上次那样。有时刚初中毕业的三哥也会跟着闯进来。我发现在炕上蛮横滚了一夜霸道的四哥不知啥时也不见了。二姐说四哥一早就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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