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珠向春满条红（四） [复制链接]

西歧

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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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淡淡一片云于 2010-12-21 15:22 编辑

　　　　　紫珠向春满条红（四）
　　——上官云珠轶事
　　
　　上官与大炎缔结连理时，上官16岁、大炎25岁，之前，大炎的祖母和母亲已为大炎物色了数十位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但每一次都遭遇了大炎的拖延和搪塞、漠视和回避，弄得她们是十二分的尴尬、十二分的恼怒、十二分的没有面子。此次，大炎与野丫头、疯丫头、那个河北街上的亚弟结合，而且是丢人现眼的奉子成婚，老夫人与夫人当然是窝了一肚子的气。换位思考、回溯到从前那个时代的主流观念思考，不管怎么说，一个黄花闺女，怎可以未婚先孕？到底是轻浮过了头了。因了这一个先入为主，这就难怪老夫人和夫人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有意无意、有事没事要刁难这个新媳妇。一祖一婆一媳，一个吃斋念佛修行，一个恪守妇德母仪家规，一个能歌善舞率真，不免就磨擦频起、纠纷没完，“长得标致又如何？能当饭吃么？”“大炎没回来，你怎么能先吃？！你不懂这样‘抢筷头’会折了丈夫的寿？就是等到天亮也不能先吃！还不快快给我放碗！！！”“出门？三天两头出门？挺着个大肚子还天天出门？！你就不能静下神来做做女红浇浇花、敲敲木鱼念念佛？锦衣玉食还留不住你的脚，真不知大炎是吃了什么迷药，非要娶你这个‘白脚花狸猫’！！！”呵，人生奇妙，大炎和上官的婚姻，虽引起了老夫人、夫人的大大不快，却也磨练了她们的挫折感和包容心，上官进门还没满十个月，法国归来的张大烈却又惊世骇俗地领了个金发碧眼、“妖形怪状”的外国媳妇进来！奇耻大辱！奇耻大辱！这不是要把人活活气死么？！
　　大炎和上官，彼此都深爱着对方，彼此都深知“家和万事兴”的道理，面对此情此景，夫妇俩相互劝慰、相互打气、相互帮扶、相互想对策，极尽委曲求全。大炎居中调停，努力动员父亲、大炯、大烈等接受过新思想熏陶的家人和亲友去做祖母和母亲的工作，尽一切可能陪伴在妻子身边；上官克已受束，使劲学缝纫、学绣花、学厨艺、学素描、学佛学、学记账，低眉敛眼投其所好服侍祖母、婆婆，尽心尽力为全家人做她认为她能做得很好的服务工作，没过多久，全家上下，矛盾逐渐消解、情感逐渐融溶，祖母和婆婆也慢慢地喜欢上了上官，到后来，对上官做的小菜赞不绝口。未几，大烈和上官的爱情结晶呱呱坠地，黄石山墙欢天喜地，一口气摆了九天流水席、于中学操场演了九场摊簧戏，庆贺再添男丁，这孩子便是张其坚。
　　如果没有翌年日本人的入侵，这个在街坊间人人都唤做亚弟的女子，或者也就这样家长里短琐琐碎碎平平常常地过着小镇其他大户人家少奶奶的寻常日子，与张大炎恩恩爱爱白头偕老，虽然文革中也会被戴上地主婆或者其他什么的高帽子游街，但未必会跳楼而亡。日本人的入侵，彻底改变了中国的政治格局，也彻底改变了许多国人的命运。
　　1937年初冬的某一天，苏南的上空响彻了訇訇詈詈的飞机的近空飞行声，人们探窗望、倚门看，飞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大人孩子奔走呼唤：“大伙快快出来看啊，天上来飞船啦！”“大伙快快出来看啊，天上来飞船啦！”人们一个个走出屋子，挺直着身子，仰着头，伸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瞬间的希罕场景，过来啦！过来啦！！过来啦！！！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就担心会撞上屋脊、撞上树！这一群飞船飞得真稀奇！已看到血红的太阳标志，已看到驾驶飞船的人的头颅，装扮得魔鬼似的！已看见眼睛鼻子！他们在笑着！弄不懂人怎么能够飞上天？要是自己也能上天飞飞，一定会美死！可是，还没等人们的呼唤声落，一阵炸弹的尖利啸声便冲耳而至，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巨大爆炸声，大家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一些房子就已飞上天、一些看热闹的人儿就已飞上天、一些街道就已弹坑累累、一些街屋就已火海一片。就在这一次的轰炸中，韦家的第三个女儿被炸得血肉横飞，一条大腿飞上了数丈外冒着滚滚浓烟的街坊人家的屋顶。
　　一片呼天抢地的哀哭过后，韦家草草埋藏了死者，就派人赴亲家家商议对策。张大炎、张大烈回家报告，全镇被炸家屋数百间，小学被炸了、中学被炸了、蚕种场被炸了、电灯厂被炸了、酒肆妓馆茶食店被炸了、米行和粮栈被炸了，死人估计少说也有几百，一致认为，需得暂时逃离这里。经过短暂的商议、短暂的收拾细软，决议韦氏兄妹去往上海——上海的租界有他们的同乡和朋友，他们坚信，日本人再强横，也决不致打租界；韦氏老夫妇须照顾才生产不久的女儿、襁褓中的外甥，随徽张全族北上中国的腹地，择宜再定居停。张其坚先生回忆说：“据爸爸讲，我们出逃的时候，外公外婆一人扛一根长长的竹竿，竹杆上满满晾着的，是给我用的尿布。”
　　一年后，经历了安徽、江西、湖北、广东、云南等地的颠沛流离后，大炎、上官接到了已在上海安定下来的上官哥姐的信函，说他们在沪上都已觅得了中小学教师的职业，上海虽然也经常有宵禁、经常有游行抗议的人群、经常有巡捕房的人四出抓人，但租界区依旧霓虹闪烁、热闹繁华，十里洋场还是十里洋场，便举家去到了上海。
　　近400个日日夜夜的逃难路，不胜疲累、不胜凄惶、不胜落魄，一路上，上官充分发挥了要强、能干、聪明、乐观、嘴甜、勤快的个性，问路总是她、讨价还价总是她、埋锅造饭总是她、对付小偷流氓总是她，得到了徽张家族全体人员的一致肯定，大炎上官间的夫妻感情也在患难与共中得到了极大的巩固，一派郎才女貌、地久天长的光景。
　　2010、12、16
　　

疯丫头, 河北, 母亲, 上官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