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上爬起来,什么都不做,先打开窗户看花。
梅花。
晨风涌进来,含着一丝香,若有若无,缥缥缈缈,难以捉摸。我最喜欢这样的香,有渗入感,能香到心里去。反倒是很浓很霸道的香味会遭到本能的屏蔽,被挡在身外。
风寒凉,香清冽,人精神。
一朵一朵,梅花次第而开,都带着三分羞色,谦和地低着头,没有一朵是仰着面孔的。这样的姿态,好不让人生怜。看着看着,呆了。
含羞很美。羞是外化的善。心地善良才知羞。
晨光里的梅镀了淡金,渐渐转白,透出玉色。蕊子还是粉金的,吐出来,招人爱。
我拍梅花一定要拍最新鲜的蕊子,被蜂蝇钻过的半枯的蕊子拍出来就难看了。但花瓣却是尽情张开了的要轻薄透明一些。事在两难,我迁就花蕊,爱拍半开的花。
忽然想起八月间的桂花蒸,那是温香。
温与寒,各擅胜场,都喜欢。喜欢寒要稍多一篾片。
寒香更透澈一点,香在红尘之外。
雪霜姿
站在梅的下风,梅香一阵阵扑来。
正是盛花期。先开的花已然尽力打开,花瓣薄了,半透明;后开的也都吐了蕊子;剩下几粒花苞正在发力,有的也许开不了了。最早开的一朵仍挂在枝上。一片花瓣都没落。
来过一阵怪风,瞬间很猛,窗户格格响,没有吹落它。鸟儿闹枝,穿插跳跃,动静不小,也没有碰落它。花姿柔弱,却开得很牢,除非它自己该落了,于是雪瓣纷纷,外力想弄落它却并不容易。
连日好太阳。阳光下开成一片的梅花,怎么形容呢?烂银也似,晃眼睛。
凭窗站着,袖着手,嗅梅香。
梅香要上了一点年纪才能嗅得别有意味。嗅着嗅着,心头清凉,人要睡去。
嘈嘈杂杂的一切,被这淡淡的香氛稀释,淡到几乎没有。
自从有了梅作伴,一年开首嗅这十几日梅香,接下来的日子便平静安宁,不再患得患失。
梅有雪霜姿,与其说因为白,不如说因为冷。
冰冷的姿态,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