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本命年,我其实是没啥概念的。我家人貌似对这些规矩啊讲究啊之类的都很无知,也几乎从不尊奉这些,所以第一个本命年我是毫无印象的。但是第二个本命年就不同了。 我跟那人同岁,而那年正好是我俩结婚第一次在婆婆家过年。我们去的时候已经腊月三十上午了,刚上班没多久,正是好好表现的时候,请个假得掂量八百遍的,还不如干脆不请。婆婆接过我们拿的大包小裹的东西以后,就赶紧把那人揪到小屋里面,我不识时务地也跟了进去。只见婆婆神秘兮兮地从柜子里拿出个小包袱,打开包袱皮,里面是一套红色的内衣裤、一套红色的秋衣秋裤,还有一双红袜子和一根红头绳。我完全不知所以然地看着。婆婆在命令那人立刻马上换上全部行头以后,拉着我出了小屋,悄悄趴在我耳朵边告诉我说,今年是他的本命年,找人算过了,除夕晚上必须要一身红,还得避星,不然不好。不好当然不好了,但是我知道一身红就是穿一身红衣服的意思,那避星又是个神马东东?看婆婆一脸的郑重其事,我也不敢问了,只好屁颠屁颠跟着大家去忙年夜饭。年夜饭吃的什么已经随记忆的尘埃一起飘得无影无踪,而年夜饭之后的情形却是记忆犹新。吃过饭,婆婆就把小屋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屋里烧的热热乎乎,然后让那人脱了外衣,露出一身红,短头发揪起一撮,系上红头绳,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出来,不能见到星星,即使上厕所也不行。那人红彤彤拿腔拿势盘膝坐在炕上,双手合十,头上一寸多长的朝天锥在长长的脑袋上就好比是个大冬瓜,让人忍俊不禁。后 来那一年好像真的没什么不好,可是我后来才想起,当年我也是本命年的好吧,为啥连根红头绳都没有?
再接下来的本命年,是在我家过的。我家其实属狗的特别多,妈妈,大姐,外甥女,再加上我俩。因为又过了十二年,已经对生活对自己都没有了太多的坚持和较劲,所以也很虚心地听从别人关于本命年的一些说法。红色依然是主旋律,那年好像还流行转运珠。可是大姐说,咱家不信那个,咱家现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干嘛要转运?难道要把好运道转出去吗?大姐是家里的老大,在家里向来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角儿,大姐发话了,那这一身红和转运珠都只好靠边,所以那一年我们就凭着自己的心里红和好运气悄无声息的过了除夕。
然后就是这次了。如今马上就到了知天命之年,什么红色黑色,早就不再挂怀,所以一直没有想着这事儿。年前回老家,刚进二姐家屋,板凳还没坐热乎,二姐就给我拿出一个很精美的小袋子,告诉我里面是一条围巾和一双袜子。我拿出来看,都是紫红色的,围巾很长很宽很薄很柔软,是我喜欢的款儿,我是围巾控,二姐知道的,可是我还没给二姐买礼物呢,二姐怎么倒先给我买上礼物了?二姐说,今年你本命年嘛,也不知道这礼物你喜不喜欢。我当然喜欢了。这次来看二姐,实在是有着让人揪心的原因的,可是不管怎样,我们又在一起了,所有的温暖和感动都还依然如故。去大姐家情形也差不多,大姐给我准备了两套红色的睡衣,大姐比二姐更有心,记得那人和我同岁。只是大姐的心劲不复十二年前的意气风发,开始想着要用一些外在的东西来安抚内心的不安。生活中有那么多的无奈和无常,即使我们内心足够强大,又何如有人互相依偎更让人感觉踏实和安全呢?
从老家回来,娃说,老爸老妈今年都是本命年了,一定要穿红色,红色,红色。虽然我们都有了红色的衣服,但是都是里面穿的,何况都跟娃无关。所以娃拉着我们去买红衣服。那人是个老古板,果断否定了娃中国风的建议,买了件紫红的衬衫,却坚持给我买了件彤红彤红的呢子大衣。
除夕是在婆婆家过的,小姑也有礼物给我们,也是红彤彤,尤其是两双踩小人的红袜子,让那人十分开心,孩子气地拉着我马上换上。小姑在这些方面倒是比我家姐姐要更懂人情世故。
除夕就在一身红彤彤中过去了,小人也被踩在了脚下,所以大年过得欢天喜地。初二那天,外面晴空万里,湛蓝的天,大朵的白云,空气中已经有了早春的气息,我说,我打扮打扮,咱俩穿上新衣服去南山逛逛吧,顺便拍两张照片。
北方的冬天虽然没有生机勃勃的绿色,可是荒芜、开阔、天高地远。南山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是欢悦的。我一身大红,和咪咪在山路和树丛间快乐地互相追逐嬉戏,任那人举着手机吆喝,拍照有什么重要?生活如此美好,我们只需要快乐地接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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