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浣秋 于 2018-3-2 11:41 编辑
其实,杏花早就谢了春红。
小巷里那个叫卖杏花的少女,遁入了时光的溪流中,用浅淡的眼神看着从红尘里旖旎而过的人。
他亦是在红尘里辗转的人。
冬日的风雪被四月的杏花所替换,春雨淋漓,声声入耳,宛如层层叠叠的江涛。他嘬了一口隔夜的茶汤,有些凉,也有些涩口。多像这半生的羁旅啊!他不禁想。
时至今日,当年那个青衫才俊衣袍上的征痕,已破损成仕途的暗影。而若干年前,他曾是那么的盛美。他的行书素来飒拓跌宕、姿态横生,仿若他驰骋沙场的样子。他是一直在征战的,从进入临安城参加考试开始。
算来,也不过是起落间的事情,如那篱笆上纤弱的花朵,被一阵狂风斫落马下。他把铁甲长戈归回器库,容颜亦多了凄怆。从今往后,曾勾折的山重水复与柳暗花明,都只做远远的一瞥。
时光的流沙堆积成生命的流苏。
人生茫茫,晚照西山。忍回顾的,也许不仅仅是官场上的起伏,还有柳墙里的那双窄窄的莲步。
时间老得真快,让人有错落的感觉。在微微萦雾的早春,他缓缓走进沈园满满的柳色里。
江南幽细的风拂动,隐隐传来一步一颤的啜泣声,他凝神听着,知道是她婉转低回的心事,知道她将所有的风华与姿色,都埋进了那一段时光。白发征夫泪,也是会为儿女私情流的,更何况,她曾是他深爱的妻子。
可最终,还是成了无法化解的怨侣,再也不能对酒同醉。深情如怨,爱要怎样才肯死去?或有记恨,也终于在某一刻像杏花春雨一般消散成空。红颜早折,青衫已苍,命运的确什么余地都不曾留下。
他叹了口气:也好,就这样谢了春红吧!窗外,春风悬腕批下: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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