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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夜半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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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潮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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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8 17:4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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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潮声

朝着大海行进的客车终于到站了。这是马鸣所在的小城从地图上查看离大海最近的一个小站。不过,他下车以后才发现,大海并没有一下子在他的面前亮相,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仍然是起伏不平的田野,还有田野上各种参差不齐的庄稼。
在他摘下眼镜擦拭的功夫,从公路的对面开过来一辆三轮的摩托,到他跟前的时候停住了,一个满脸尘土的汉子并没有下车,跨在车梁上问他:“用车吗?”
他略一思索,说:“好的”。
“去哪儿?”
“海边。”
“呵呵,海边多了。去银滩呢,还是去金海岸?还有,观海楼最热闹,能钓鱼。”
“去最近的地方,最少人烟的地方。”
开出租的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可能怀疑他是一个逃犯之类的吧。但是,这是个不爱管闲事的拉脚的。只是把头往后一摆,“上来吧!”
仅仅跑了大约五分钟,三轮车就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停下了。
哇!迎面一股夹带着咸腥味儿的海风吹过来了,这个在一个内陆小城长大的年轻人马鸣终于见到了他心目中理想的大海。这里没有人群的喧嚣,没有人为的改造堆砌,从他的位置上看出去,除了脚下凹凸不平的礁石,和退潮后留下的几处浅湾,极目远眺,就是水天一色的海面了,偶尔有一两只海鸥从头顶上高高的飞过,留下几声嘹亮的啼叫。
午后的阳光火辣辣的灼烤着他白皙的肌肤,可是他没有感到燥热。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跟随手的提包一起背在肩膀上,沿着海边往前走。脚下的旅游鞋踏着白花花的盐碱土嘎拉发出咔咔的响声。这里除了芦苇就是一墩墩的碱蓬菜,连成片的碱蓬菜远远望去就像一张大大的深绿色的地毯,他从其中经过的时候,不时的会惊扰起一些圆圆壳的小螃蟹,它们急急忙忙的逃回到自己的洞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神奇,仿佛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尽管他不是第一次来到海边。可是,这里跟他曾经到过的那个著名的海滨城市的海滩一点也不一样……当然,当时是跟她在一起的蜜月,沉浸在幸福的人儿,哪里有心思仔细观赏脚下的小小的生灵和那里的一草一木。
想到她,他觉得自己刚刚平和的心又有些疼。他赶紧敞开双臂,朝着大海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啊——”。
正在不远处滩涂上觅食的红嘴鸥鸟受到了惊吓,呼啦啦的飞走了。
他深深的呼出两口气,继续往前走。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他忽然想起今晚还不知道下榻哪里呢!正在发愁呢,前面出现了一个小沙丘,转过这个沙丘他才发现不远处有一栋小房子。下坡的地方正是一个小小的海港,有几艘旧的木船搁在沙滩上,有的趴着,有的倒扣着,还有的侧翻着,就像孩子们玩腻了的玩具一样,随手扔在那儿。
小渔港上空荡荡的。只有在不远处延伸到海里的一块大礁石上坐着一个正在垂钓的老者。他的身材很高大、肥硕。大概是听到有人走路的声音,很费劲的转动着粗胖的脖子回头看了看他一眼。直到他快走到他背后的时候,才又回头看了看他,他看到了一张很端正的面孔,眼睛很大,眉毛很长,年纪六十多岁的样子,对他很和善的笑了一下。
“你好大爷!钓鱼呢?”马鸣感到很好奇,走过来蹲在老者的旁边,盯着那水面上漂着的钩标。
“是啊,你好!”老者并没有再看他。只是注意自己的鱼钩。
正说着呢,突然,那漂上水面的钩标颤了几下。“看哟,咬钩了大爷,快钓啊!快!”
老者赶紧把鱼竿一甩,嘿嘿,空的。他回头笑着说,“你看,吓跑了不是?急不得啊小老弟!”
马鸣一下子红了脸。“对不起,大爷……”
“嘿嘿。没事儿。本来就是玩儿,你放心,它跑不掉的。”老者安慰他说:“你也喜欢这营生?”
他有些难为情,“我没钓过鱼。我们那儿没有大江大河的,没有人钓鱼。”
“哦,你是哪儿人?”
他说了一个地名。他显然不知道。可是他问:“想不想试试?”
“你是说……钓鱼?“
“是啊!“
“我不会啊!而且……”
他要说自己没有钓具,老者用手一指沙滩上一丛丛灌木棵:“你去撅一根沙柳条子,我帮你做一个钓钩。”
马鸣几乎是跑着跳着去柳棵子墩上折了一根没有完全成熟的沙柳条,撸掉了细密的叶子,拿回来交给老者。老者从搁在一边的帆布包里找出一把鱼钩和一个钩标,很麻利的拴在上面,还在鱼饵罐里倒出一条沙蚕勾在鱼钩上,“好了!”把鱼竿交给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平坦的岩石上,“你去哪儿,不要性急,等他把钩标扯到水里你再甩,知道吗?”
“懂了大爷!”马鸣赶忙依令而行,忙不迭的跳到几步之外的那块岩石上,开始了平生的第一次垂钓。
“怎么称呼您呢,大爷贵姓啊?”
“我姓冯,呵呵。你呢。小伙子?”
“巧了。冯叔,我比您少俩耳朵。你叫我小马就行。”
正说着话呢,刚刚坐稳,突然身上的手机响了。那是一首伍佰的歌曲彩铃:“泪桥”。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抒情一下子把老者吓了一跳。可是年轻人掏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并没有接,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就把手机关掉了。
老者的嘴角弯了一下,没吱声。
很快的,两个人都有了收获。先是老者把一条半尺多长的虾虎鱼甩了上来,这个家伙长着一个与它的身子不相称的大脑袋,大嘴巴一张一张的,看看就怪吓人冯叔不慌不忙的将鱼取下来,搁在深厚的一个塑料桶里。不大一会儿,小马也抡上来稍小一点的一条,可是当他好不容易从勾上取下,这个浑身粘滑的家伙一个打挺,一下子就掉在地上,没等他回过神来,就两下蹦回水里了。他后悔的直拍自己的大腿,马老汉却哈哈笑开了。
“一定要下死把,不能手软。”老冯叔用手攥住拳头比划着说。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当身前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的时候,马鸣才又想起该去找过夜的地方了。他收拾起鱼竿和用芦苇串成一长串的钓来的鱼,走回到冯叔的身边都交还给他。
“谢你冯叔,今天玩的太有趣了,我要走了。”
冯叔把那串鱼拿起来:“这个你可以带回去啊!做鱼汤很鲜的!我一人吃不了这样多。”
“不了,冯叔。不瞒你说……我要去找住宿的地方呢!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啊?”
“住宿的地儿,这一旮旯还真不多呢!”他想了一下:“你明天要起早赶路吗?”
“哦,那倒不用。我是出来玩的。”
“你看看那栋小屋,”冯叔说:“你要不嫌脏,今晚可以住这儿。明天再去县城车站。”
马鸣眼睛一亮:“这可以吗?会不会太讨扰你老人……”
“哎,不用客气。你还可以尝尝我做鱼汤的手艺!
…………
冯叔做的虾虎鱼汤真是好鲜啊!这种只是加一点醋和盐的做法马鸣从来没听说过,不用说吃过了。这是一种乳白的,上面漂几片香菜叶的浓汤,是一种真正的天然的海鲜。加上新帖的玉米饼子,一老一少盘腿坐在暖暖的火炕上吃得满头大汗。
两个人都喝了一杯白酒,说话越发的投机了。冯叔告诉马鸣,这里是他替这个渔业公司看管渔港的住所。他的家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上,家里没有人了,一个闺女在镇上上班,女婿也是老师。
“你的老伴……”马鸣好奇的问他。
冯叔还没有说话,马鸣的手机又响了。他连看都没看就关了。
“怎么不看看是谁。就关了呢?”老人家有些好奇。
“哦,没什么事儿。不用接。”马鸣说着,一仰脖,把半杯酒倒进嘴里了。
冯叔怜惜的看着年轻人,他也不再问。
可是,打电话的人很执着。过了几分钟就又打过来。还是那首“泪桥”——
无心过问你的心里我的吻
厌倦我的亏欠
代替你所爱的人
这个时候
我心落花一样飘落下来
顿时 我的视线
失去了色彩
知道你也一样不善于表白
想想你的相爱编织的谎言懈怠
甜美镜头
竟也落花一样飘落下来
从此 我的生命
变成了尘埃
……
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歌声让人的心揪揪着。马鸣终于憋不住了。他按下接听开关没等对方说话就冷冷地说:“请你自重一点好吗?我说过我们之间……哦,妈,是你啊!我没事儿,只是跟朋友们一起出来玩几天,很快就回去了。”
他回头看看冯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了,我知道了。我们没什么大事儿,我们只是拌了几句嘴,没人要甩了她。两口子的事儿,我会处理的,不劳你操心,好吗?”
马鸣关掉手机,楞了一下,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冯叔又给他倒了半杯酒:“喝了吧。走了一天的路,喝完了歇着吧。”
半夜时分,马鸣被一种奇怪的呼啸声惊醒了。那是一种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的轰鸣声,由远至近,由弱到强,仿佛有千军万马的大军正在他的耳边驰过——
潮汐!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了。身边的冯叔却轻打鼾声,睡得正香。看来这种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对一个常年住在海边的人来说,那就是一首催眠曲。
马鸣一下子想起了记忆中那一次大潮。那是一次他们两个人专门千里迢迢的去观赏的天文大潮,是那个充满诗意跟传说的江南城市的最著名的景观之一。那一次的经历足以让任何一对恋人刻骨铭心——只是后来他们通过电视上的报道他们才意识到他们离鬼门关有多近,那一次的灾难几乎没有过先例,没有征兆,谁也想不到那被月亮引力操控的一拨拨巨浪会忽然变成脱缰的野马,一下子冲上了人群密集的大堤。因为他们身后的几个人;已经被山墙一样高的潮水吞噬。他们只不过跑的快一些才侥幸生还。直到确定自己已经安全脱险的时候,她忽然抱住他大哭起来,他轻轻的抚摸着她抖动的肩膀说:“好了好了,没事儿了。不要怕啊。”
她忽然止住了哭泣,抬起泪眼说:“我们,结婚吧。”
这个他等待并且为之奋斗了几年的结果当时几乎让他幸福的窒息。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低下头长长的亲吻了她。
此后的日子就像神话中的爱情故事的结尾,他们很快成为一对幸福的小夫妻。对于他来说,这个从学校到社会上都被好多优秀的男人追逐的文静漂亮的女孩,就像一件宝贵而又易碎的瓷器,总让他小心地呵护,生怕一失手摔破,再也无法收拾。
“我不吃葱蒜,你以后也不可以吃。”
“行啊,不吃。”
“天气冷,我不爱洗碗,怕弄皴了手……”
“没关系,我来洗。”实际上,天不冷的时候她也不洗碗。
当然,她不是个不知道分寸的女人。她很疼爱他,总是很舍得花钱打扮他,给他买好吃的,最让他感动的是她对公公婆婆和家里人都很好,隔三差五就买一些好吃的让他送回家。这跟他们那个精于算计,光会耍嘴皮子哄人的大儿媳相比,除了因为她不要小孩而有些遗憾以外,这个小儿媳妇让他们倍儿亲。有时候他过意不去,觉得也该给她娘家卖点礼品,“不用,他们家有送礼的还吃不完呢。”她很干脆的说。
她爹是银行信贷科的干部。对于岳父岳母家,马鸣是极少上门的。那栋豪华气派的大房子,还有房子里的人所投射而来的目光,总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陌生的闯入者,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其实,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他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硬是从众多的有背景、有实力、有权利的追求者中抢走了他们的独生女儿,尽管当时他们也曾经试图阻拦,但是终究拗不过她的坚决,这不可能让他们打心底里接受这个年轻人。因此,那种明显的怠慢让女儿觉得他们侮辱了自己的爱人,很愤怒,也让她故意疏远了娘家,这反而让马鸣觉得很过意不去,反过来倒常常劝她,要理解当爹妈的一片苦心,他们都是怕你不幸福。
“什么叫做幸福?”她忽然问。
他愣了一会。接着,他的嘴角升起一丝坏笑;从身后一下子把她扳倒在床上:“我告诉你什么叫幸福——”俯下身去狠狠地叼住她的柔软的嘴唇。两只手放肆的在她身上攻城掠地。
她在下面哈哈大笑着用手里的梳子敲打着他的肩膀。
“哈哈哈,滚开,你这个流氓……”
……
潮声似乎更加喧嚣了。仿佛有几千双手在拼命拍打着附近的岩壁和沙滩。他从炕上坐起来,凑近床上一小块玻璃看到月光下的海,苍茫迷濛;不知为什么,他的内心忽然感觉说不出的一种惆怅虚无,好像自己就是这浪涛中的一只无法驾驭的小船,沧海茫茫,不知哪里是岸。
“怎么,是不是潮声震醒了?”
冯叔忽然在他背后说。
“呵呵,挺响啊这动静。”
“是啊,今天是七月十七,大潮。”
“冯叔是不是一点也不在意这潮汐的声音?”
“那是,我小时候听老娘讲,我是半夜子时生的,正是上潮的时候。可以说,我是潮声伴生的。二十岁出海打鱼,三十多年每一天都是踏着潮声上船的。”
“三十多年啊?那一定遇到不少的危险吧?“
“呵呵。过去老辈子有个说法,打渔的人就是跟阎王爷玩捉迷藏,能一辈子不被捉住的那是祖先积下的阴德。那个时候每当遇到刮大风的日子,海边都是等待返航的女人,都是娘亲等儿子,老婆等男人。可是,有好多的人好几天都等不来自己的亲人,祖坟里就又多了一个衣冠冢。”
爷儿俩说了一会儿,天慢慢就亮了。马鸣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一个人从屋里出来,初秋的天气有些凉,他不由得抱拢自己的双臂,迎着风儿来到了十几米之外的岩壁上,看看海浪翻滚着撞上了堤岸,哗的一下子碎了,又是一波撞上来,一副前赴后继的态势。
这时,海平线上,那水天相接的地方,刚刚擦亮的鱼肚白渐渐的托出了一轮红红的太阳,那个象嫣红的蛋黄一样的红球球,是一下一下的从浪花里跳出来的,先是半个脸儿,不大的功夫就整个儿跳出水面了,霞光哗啦一下像一张大网一样的把整个的天地都罩在自己的怀抱里了。
这时马鸣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海上日出,那种神奇瑰丽的景象让他仿佛摄去了他的魂魄,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他回头看看,小屋上的烟囱里已经冒出了袅袅炊烟,这浪涛,这霞光,这白色的炊烟,还有海边被阳光染红的沙柳蒲苇, 给他一种梦幻般的美感,不知为什么,他的眼里泛起来泪水。
这时,手机响起了短信的铃声。
“告诉我你在哪里好吗?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能没有你!”
他狠狠的关上。哼!不能没有我!可是那一个短信——
一切都是从那一条短信开始的。他当时觉得自己脚下的土地倾斜了,他要扶住公共汽车上的把手才没有让自己趴下。
“他今天回老家,刚刚走,我没有起床呢,你来吗?”
回老家的是马鸣他,这个短信显然不是发给他的,他刚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真的没有起床,她从被子里欠起身子嘱咐他,不要忘记跟家里买点芝麻大饼,他的老娘爱吃。
你来吗?这个“你“是谁?他觉得自己胸膛里被人掏空了,有一双手在扯着他的心,他的头脸上滚下了冷汗。车没有停稳,他就抢先跳下来,一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了过来。
他几乎是半跑着冲进了家门。一脚踢开卧室的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惊恐的眼睛,这一双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大眼睛,此刻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的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她穿着睡衣蜷缩在床上一角,可是他一点也没有恻隐之心,冷笑着对她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老是错按群发。你会招来好多人的。”
“老公……”
“吁——从今天起,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了。我只想知道他是谁?”
她哇的一声哭了。
这时,卧室的门忽然开了,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走了进来,她惊恐的喊道:“你,你来干吗?你快出去!”
马鸣愣住了,这个人他认识,这是这个不大的县城里惟一一个健美中心的健美教练,他听她几次说起过他,作为那里的新的顾客,这个教练很认真的帮助过她训练,她还说有好多的女人常常的给他献殷勤,可是他都敬而远之。
马鸣冷笑了一下,“你对这个房间很熟悉,是吗?”
教练也很坦诚。“是,我来过。”
“那么今天是来英雄救美的吗?”
“不是,我是来请你发落的。这件事儿从开始就是我主动的,请你不要伤害小晴,咱们都是男人……”
还没等他说完,小晴象发了疯一样从床上跳下来,“你快走啊!谁让你来了啊!”说着用手往外推他。可是他纹丝不动,直直的看着马鸣。
马鸣觉得头有些晕,他身体晃了一下。小晴赶紧过来抱住他:“你怎么了?都是我不好啊,宝贝你原谅我!”
“啪!”她的脸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一下子愣了,但是没等她反应过来却发现他像一只面口袋一样倒在地上,他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嘴角上有一丝血慢慢地流下来。
教练揉着自己的拳“我说过,你来惩罚我,不能跟女人动粗。”
小晴回转身扑向他,又咬又扯,“谁让你打他了,不许你……他是我的男人啊!”一面哭,一面打他,健美教练的脸上手上多了明显的抓痕,有的慢慢地渗出血渍。可是他并不藏躲,任她发泄。
他默默的拎起了一个提包,一声不吭的从侧身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出了家门。她在后面哭着扯着不让他走,一直走到大街上,看到好多路人好奇的望着他们。她才捂着脸回去了。
他来到汽车站,目光停在路线图离海最近的那个车站上。
电话打了好长的时间。直到冯叔招呼他吃饭,他才平和的口气说,“你不用说了。也不是道歉的事儿,你让我好好想一下,再说好吗?”
冯叔熬的稀饭很香,还有油煎馒头片。可是马鸣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吃了一点点,就放下了碗。
“有什么问题了吗?”冯叔问。“我来猜一下,是跟媳妇闹别扭了?”
“冯叔,你看我这个男人,是不是很窝囊的样子?”
冯叔笑了一下。“不是,你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可是为什么她要跟别人……”马鸣有些哽咽。
“男人有时候会犯错,女人也会。”
“可是我对她那么好,我也从来没象别的男人那样出去胡搞,做对不起的她的事儿。”
“这种事儿不是一个馒头换俩火烧的事儿,有时候道理讲不清的。”
马鸣沉吟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两百块钱,推给冯叔:“冯叔,这不到两天的功夫在您这儿过得真好啊!我要走了,这是一点心意,真的麻烦你老了!”
冯叔哈哈笑了:“小马啊,昨天不是说了吗?你大老远的来我这儿就是缘分。我要是到你门上住一两天,你能收什么钱吗?”
“可是,我实在是……“
“我懂你的意思。你要走我也不留你,正好我今天有车回镇上闺女家,女婿一会儿来接我,我们一起走”
“太好了,谢冯叔!”
……
轿车从有些颠簸的海边土路上跑了几分钟以后,就来到来了平坦的公路上。马鸣回头留恋的看了看他短暂停留的海边,他想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奇异的夜晚。人生有时候就像走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山道,不同的拐弯,会有不同的风景,在他的生活发生重大的转折的时候,他原来是想逃到海边来让自己冷静一下,想一想到底做怎样的选择。可是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逃避的,她虽然反复向他承认自己的错误,反复的忏悔并请求他的原谅,可是一想到她的背叛,想象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玉体横陈……他的心就像被卤水浸刹的一般疼。
大海在身后渐渐的远去了。冯叔的女婿不声不响的开车,这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身旁的冯叔也一脸的凝重。车子在路上跑了不到十分钟,爬过一个坡道的时候忽然在路旁停下了。冯叔跟他的女婿都下了车,马鸣也很纳闷的跟着下了车。
“怎么了冯叔?车坏了?”
“不是,我们要到上面去一下烧几张纸”,冯叔指了指路边不远处一个墓地,“你稍等一会。今天是我老婆三十年的忌日。”
“哦,我能去看看吗?给老人家上个香?”
冯叔拍了拍的胳膊。“好吧,谢谢你”。
他的女婿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装着供品的提包,还有两板香,一沓子黄色的烧纸。
穿过没膝深的野草和艾蒿,翁婿俩在一株杜梨树阴凉遮盖下的的坟茔前停下了。与附近低洼、坍塌的土墓相比,显然这座坟墓维护的很完好,圆圆的鼓鼓的像一个丰满的乳房。被青草簇拥的墓碑上,用油漆描过的文字十分清晰——
“爱妻张槿香之墓。”看竖碑的日子整整三十年了。
冯叔在坟前铺上一块白色的包袱,一左一右摆上两摞馍馍。他女婿点着了香和烧纸,起身很郑重的朝坟茔跪拜磕头。马鸣也过来点着两只香也要跪拜的时候被冯叔拉住,他只好退后一步,深深的鞠了一躬。
祭拜完了,女婿收拾起祭品先下去了。冯叔却不舍的看着这周遭的一草一木。
“冯叔,婶婶那么年轻得什么病啊?”
“她不是得病死的。”
“哦?”
“你知道吗?那些年整个村里的男人都去出海打鱼,春汛的时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家里剩下的只有老人小孩和女人了。女人们其实最苦啊,他们除了要为风力浪里的男人担心,还要照顾老人孩子,更难忍受的是她们很寂寞孤独……那时候要是偶尔有男人闯进来,她们往往象飞蛾扑火一样,很难守住自己。这不是说他们真的不要自己的男人了,而是她们太饥渴了……
那年春汛回来,我的嫂子偷偷的告诉了我一件我最不想听到的事儿。她早起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家开门出去了。我知道她们妯娌俩不合,怕她是不是要诬陷,我又到老娘屋里问了老娘这事儿,老娘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也没问她。但是她肯定也看出我知道了。因为久别胜新婚,你知道夫妻间那档子事儿,可是那晚我没。我自己拉了一床被子睡在炕的一边。她躲在另一床被里嘤嘤的哭了半宿。
傍天亮的时候我说,你别哭了。没用的。我不能跟你一起过了。
她停止了啜泣。犹豫了一会,小声地说;好。
她的举动让我很吃惊,心想她真的变心了,真的会跟着那个男人走了。内心里的那一股嫉恨让我差一点跳起来把她掐死,可是我没有,我真的舍不得,我心里还是那样的疼她……
跟以往一样,她还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是这一带很有名的漂亮女人。她还为我做了好几个我爱吃的菜,端上桌子还给我倒上酒。还给她自己也倒了一杯,来吧,我跟着你过了十年,我很知足。人都说我有福找了个好男人,我也这样觉得。可是我无福消受,自己做了孽自个儿承担。
她仰脖自己喝了一杯。我哪有心思喝啊,只觉得心里堵的慌,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她怔怔的看着我,忽然问: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了?
不能。我小声说。
她忽然很奇怪的笑了笑。好吧,那我就给你倒地场儿,你会好好的疼闺女是吗?
不用你操心,我是她爹。
她又从厨房拿上一盘鱼:我知道你出海吃鱼吃腻了,这一盘我做给自己吃的。
我无心管她吃什么,自己拿起一杯酒灌了下去。
很快,那一盘鱼被她吃完了,唉,真鲜啊!她笑着说,可是我发觉她的脸通红,呼吸也不大对劲,目光竟有些恍惚起来。
你怎么?喝醉了吗?心里想不对啊,她才喝了小小一杯酒啊,她的酒量不比我差啊——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有一个不详的预感在我的头脑里闪现;我赶忙跑到厨房里,把昨晚带回来的鱼筐子扣过来,果然,那里已经没有我带回来的河豚鱼!那是我带回来留给她去除鱼肝血腺熬鱼冻的,那是她最喜欢吃的,可是她没来得及吃鱼冻,却吃了河豚鱼!
我再回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趴在炕上了,身体开始抽搐。我跑出去发了疯一样的招呼人来帮忙,往镇上的医院送,抬她上车的时候她睁开了眼,喃喃地说。不用了。我吃得太多了。
没事儿,我会救你——我忽然大哭起来,觉得天都要塌了。
你不要哭……她的声音越发的微弱;我这一生,心里只有你。
……
一切都来不及了。两斤重的海豚鱼,足以毒死一头大象。就因为我的嫉妒把她送上不归路。内疚和悔恨陪伴了我这一辈子。我从此不再娶,拉扯着女儿过日子了。我要让自己的孤独惩罚所犯下的大错。
“冯叔……”马鸣紧紧地握了他的手。
“好了,回吧。”冯叔说。
车子在拐过一座山坳以后,前面豁然的出现了一片广袤的平川。一片片整齐的即将成熟的庄稼在路边飞速的掠到身后,还有已经泛红的果实累累的挂满压弯的枝头。乡间的公路不是很宽敞,这让他们的小车象一艘行驶在黄绿色的大海中的小船。这种在都市中很难享受的情景让马鸣的心情轻松了很多。他觉得自己这一次海边之旅很值得,尽管他无法找到生活的答案,可是他觉得大自然给了他面对生活挑战的勇气。
这时,手机又响了。
……
寂寞的人 总是习惯寂寞的安慰  
至少 我们直线 曾经交叉过
就像站在列日骄阳的大桥上  
眼泪狂奔滴落在我的脸庞
马鸣按下了开键,没等对方说话,他平静地说:“我现在就回家。”
冯叔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他也会心的一笑。
身后的海,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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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0-2-28 22:04 |只看该作者
沙发?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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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0-3-1 00:17 |只看该作者
:handshake问候楼主,到小说版发帖。:vic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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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0-3-1 00:18 |只看该作者
:(冯叔的命也苦,老伴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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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0-3-1 08:45 |只看该作者
是一种妥协吗?向生活的妥协,向现实的妥协,也是向自己的爱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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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0-3-1 21:24 |只看该作者
清新疏朗的好文字,建议楼主行距大一些,眼睛累的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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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0-3-2 11:16 |只看该作者
:victory:真能写,我很佩服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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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0-3-2 11:17 |只看该作者
给个钻,精华帖:handshake欢迎朋友常来发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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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0-3-2 11:38 |只看该作者
问好小说版的朋友,支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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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0-3-2 21:28 |只看该作者
蛙哥,欢迎下:h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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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0-3-2 23:24 |只看该作者
谢谢大家,谢谢阿尘。:handsh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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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0-3-3 05:53 |只看该作者
两个原谅的故事?人呢!还是要宽容一些。想起冯叔的话:女人也会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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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0-3-4 12:15 |只看该作者
开篇很沉稳。
就是排版不好,也没分段影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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