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征文】18 年事儿----放鞭炮

泌水

    三十年前，乡间燃放的鞭炮大多是当地土作坊制造的。鞭炮火药成分大概是硫磺、焰硝、木炭屑之类，爆炸力不强烈，其震响程度也就等而下之。
    有恶作剧者，趁人多的场合，偷偷把纸烟的烟丝掏空，中间塞进一小鞭炮，空隙处再填满烟丝。伪装停当，把纸烟燃着，快手递给人吸。被敬烟的人不知就里，尚心存感念，没被敬到烟的人心中还有几分嫉愤。抽烟人深吸一两口未及过瘾，那支烟就啪地一声炸响了。吸烟人的唇吻鼻翼被迸熏得黢黑，惊定怒起，追打那敬烟的人，大伙笑得跺脚拍巴掌。
    除夕夜是集中燃放鞭炮的当口。夜幕里，小鞭炮噼噼啵啵像炒豆子一样此起彼伏，偶尔夹杂两响炮的咚---嘎震响。家家院子里的树梢上挂起了灯笼，这灯笼叫天灯，挂的越高越好。主人家意在祈求上天往这灯火通明的人家降赐福禄吉祥。院里院外一片朦胧的橘黄，漾溢着欢喜静好。
    那时节没电视，更毋庸说春晚，举家人的兴头都在围塘烤火上。先燃黄豆杆，再燃棉花柴，应合了都敢发财的吉利口语。然后堆上几个牛头一样的栎木疙瘩，趴下鼓腮吹几回火，火苗子便殷殷地舔出舌头。腾腾的烟雾中，满屋子欢声笑语。忘记了一年的辛劳，淡漠了家里素常的不睦，憧憬着来年的丰稔和洽。当家理事的人说这就是过年了。
    穿新衣戴新帽的孩子们最是兴奋不已，一个个打着灯笼跑出家门，呼朋唤友挨门串户，裹成团儿追逐撒欢去拾弱捻（哑巴）炮。
    炮仗包装很简陋。散炮是指头般粗细的红衣炮，三五十个炮捆成一捆儿。鞭炮有一百头的、二百头的、五百头的，一千头的极少。没有防潮的塑料纸包封，四围用粗糙的草纸夹裹，外面用麻线缠缚。谁家买了劣质鞭炮，且又是陈年受潮的，燃放起来丝毫没有脆铮，尽是噗噗嗤嗤的闷响，有的掉在地上冒着烟乱窜乱跳，多数是弱捻炮。碰到这种现象，放炮人像触了霉头，十分懊恼，垂头丧气回屋里闷坐。年后的岁月如遇到迍邅不利，时时会移恨那不争气的鞭炮。
    四邻八家的小孩们最喜欢放弱捻炮的人家，呼噜噜成群跑来拾炮。抢先的蹲在地上正捡，后边的拥挤上来，压了身子踩了手，灯笼倾仄着了火，看似弱捻炮，抓到手里又响了，迸得小手黢黑麻疼。笑声哭声叫骂声热闹喧天，凭空地给放弱捻炮的人家又添了一层懊恼。
    孩子们把弱捻炮拦腰折断成A字形，使炮中心的火药露出来，两两相对放到碾盘上，中间以火种引逗，两个炮就哧哧地冒出火花对飚起来。火力弱的炮被火力猛的追击得滴溜溜乱转。孩子们把这种玩法叫俩老婆对屁股。
    城里小孩回乡间过年或串亲戚，带来了花皮炮。花皮炮里囤的是黄炸药，比土作坊制造的红衣炮威力大多了。和风暖阳里，村中空旷之地聚满了闲人。老年人袖着手靠墙根蹲着晒暖儿，年轻人变着法儿放花炮。有人找来一只破搪瓷小茶缸，底部钻一小孔，把花炮捻子从茶缸里纫出来，地上放稳，弯腰趔身去点燃那炮捻子，一股青烟闪过，嘣的一声爆响，那茶缸腾空而起。大伙一起举头仰看，茶缸摇摇地下落，迫使一干人纷纷缩颈躲开，待茶缸当啷一声落地，众人交口称赞。
    现如今的鞭炮一律是黄炸药制造的，燃爆极快。千八百头的鞭炮那边燃着，这边人还没站稳，嘣嘣嘎嘎就响完了。红白之事定要燃放鞭炮，生意开张发市也是必须的，连上坟祭祖，生辰忌日，镇宅驱鬼，烧香还愿无不燃放鞭炮。鞭炮的用场可谓继往开来、发扬光大到极致。
    春节市场上，有个卖鞭炮的贩子趁空闲时，搬出一万头的鞭炮查查数目。查完后惊叹道，乖乖！标的是一万头，连四千也不足！随后拿这一百大钱九二串说事儿，光劝哄买主买五万头的鞭炮。
    春节买鞭炮，出手阔绰的要数做大生意暴富的人。这些人不屑于闹市中的鞭炮贩子，专一开小汽车去城市批发市场的鞭炮仓库，要五十万头的鞭炮。仓管人员说五十万头的没有，最大的才三十万头。老板交待过，要够三盘三十万头的鞭炮，另外奖励五箱烟花。富人一拍腰包说，就这样。拣最好的货给俺，爷有的是钱！小汽车后备箱里放不下水车轮子般的鞭炮，老板就派专车送。
    有个村子，十几户暴富人家在除夕午夜一起点响爆竹烟花，霎时间地动山摇，烟焰冲天，像火药库爆炸一样。全村人关门闭户，蒙头塞耳，小孩子更是噤若寒蝉，哪里还有胆子去捡弱捻炮！一个五保老汉耳朵有些聋，夜里只觉得院外狂风大作，房子上的坷垃噗噗咚咚乱往被子上掉。早上起来去做饭，屋里的水缸被震得裂开口子，水淌得溜脚脖子深。老汉逢人就说，活了七十多岁，没经验过地震，这回算是领教啦！
    我一个本家哥哥，闺女在南方打工时，谈了个对象是个做大生意的，春节小两口回家来过年。闺女和女婿带礼品来看望我。茶余饭后，得知女婿叫丁火，开个厂子做鞭炮。事后我对本家哥哥说，你尽力劝女婿改行吧，南方丙丁火，女婿正犯了这个忌讳，不适合做鞭炮生意啊。哥哥说，你那都是嘴八卦子，这么大生意，能是说改就改的。大约有半年，哥哥找上来给我说，兄弟呀，不听你的话后悔死人哪！鞭炮厂失火啦，炸死三个工人。女儿女婿跑得没影踪，公安追逃来我家几回了。
    没有了弱捻炮，没有了俩老婆对屁股，没有了花皮炮嘣茶缸，更没有除夕夜那特有的静谧祥和，到处充斥着盛景中的张狂和浮躁。
    这年头怎么了？     

无弦风

刚想问水版，这么许多年，您一直在家乡，有没有觉得过年有什么变化没？
爆竹这篇已经 回答一二了。

大尾巴鹰

这篇告诉我们什么叫年的味道。
我倒是总想一个问题，怀旧几乎是每个时代，每个人都有的情节。原因是什么呢？

信以为真

快手多产精品多

泌水

无弦风 发表于 2020-1-4 21:59
刚想问水版，这么许多年，您一直在家乡，有没有觉得过年有什么变化没？
爆竹这篇已经 回答一二了。

家乡变化事事处处都很大最核心的是物质涌流了，人情却萧薄了。

泌水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20-1-4 22:06
这篇告诉我们什么叫年的味道。
我倒是总想一个问题，怀旧几乎是每个时代，每个人都有的情节。原因是什么呢 ...

怀旧的人都是上岁数的，因为他有酸甜苦辣的经历，有起伏偃蹇的事情，所以就有追忆。
老年人的大脑非常奇怪，近事易忘，远事倍清。
没能力去拼搏了，只剩下一把烂白菜的旧忆。
回忆有没有意义呢，肯定有，经验给别人，教训留自己。

无弦风

水版码字快乐！

无弦风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20-1-4 22:06
这篇告诉我们什么叫年的味道。
我倒是总想一个问题，怀旧几乎是每个时代，每个人都有的情节。原因是什么呢 ...

大鹰老师对年的味道应该也有话要说，不妨说来我们听听。
因为人类具有情感和记忆，才会去怀旧与追思过去。
年，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是联系亲情的纽带。

山人

我们这小区在5年前就不准燃放烟花爆竹了。不担心火灾等安全问题了!

泌水

信以为真 发表于 2020-1-5 08:11
快手多产精品多

你能耐着性子看，说明对我的鼓励

山人

码这么长的字水版虽然辛苦，但乐在其中！

泌水

无弦风 发表于 2020-1-5 10:40
水版码字快乐！

要过年了，都快乐

泌水

山人 发表于 2020-1-5 13:52
码这么长的字水版虽然辛苦，但乐在其中！

嗯，同乐!

泌水

山人 发表于 2020-1-5 13:49
我们这小区在5年前就不准燃放烟花爆竹了。不担心火灾等安全问题了!

我们这还没有禁燃鞭炮，初一到初五，纸屑多厚一层，环卫工人深以为苦

无弦风

泌水 发表于 2020-1-5 13:53
要过年了，都快乐

过年也好辛苦。
水版下一篇写啥呢

泌水

无弦风 发表于 2020-1-6 20:48
过年也好辛苦。
水版下一篇写啥呢

不发个工资，催的怪紧哩

无弦风

泌水 发表于 2020-1-6 20:50
不发个工资，催的怪紧哩

木钱发工资。

无弦风

薄如蝉羽的亲情，----看来水版也听流行歌曲呀

泌水

无弦风 发表于 2020-1-8 08:24
薄如蝉羽的亲情，----看来水版也听流行歌曲呀

是流行歌曲抄袭了我的词

左手刀

小时候，有几个爱捣蛋的人，往烟里掺些苏打，送给被捉弄的对象。据说屁放的噹噹的，还不停。

泌水

左手刀 发表于 2020-1-8 13:37
小时候，有几个爱捣蛋的人，往烟里掺些苏打，送给被捉弄的对象。据说屁放的噹噹的，还不停。

烟丝里加苏打粉比加小鞭炮文雅多了

无弦风

泌水 发表于 2020-1-8 12:30
是流行歌曲抄袭了我的词

嗯嗯，有点道理。蝉翼啊，又是错别字。

山人

爱放炮的小孩都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