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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时事 六星杂谈 山冈周(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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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冈周(全文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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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
发表于 2010-5-3 02:0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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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9:27 编辑

                  题记:每个人的人生走向,其实都在祖先流淌的血液里,埋下了伏笔。


1


也许是由于我的孤僻,或许是不诚,我的朋友一向不多。

在这不多的朋友中,我父亲可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知友。也许,我一辈子仅此一个。

温州方言中,神经不正常的人称之为“荡人”。我父亲周友勉在人们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且在芙蓉街大名鼎鼎。但他自己曾私下反对如此归类。在一个遍野黄花的海边小村,我们借坐姑父的阳台一隅,远望夕阳西下,天南海北对饮正酣时,他慷慨陈词:“别人说我荡,真真不懂!荡是神经错乱,癫是行事乖异出乎常理,比如济癫和尚。荡是荡,癫是癫,哪可混为一谈?”因此,别人叫他“荡友勉”,而他自称“周癫”,且癫行层出不穷,也因此备受歧视,经常无故被殴。尽管我知道他为复仇,曾到平阳永嘉等地学过武功,但每次被殴时,从不还手。他说:“人家打你时,你不还手,大家下手自然就轻了。否则,荡人打人,理正也是歪,岂不激起众怒?”

在我九岁时,父亲与被公认聪明能干的妻子离婚。据乡人认证,我父亲因此而伤心欲绝,以致引起神经错乱。但根据母亲回忆,当时在公社调解时,父亲曾口出狂言:“离吧!别说手指印,脚趾印我也捺!”第三年,父亲自称孙悟空附身,从此癫疯,行踪不定。及至我大学毕业,颠沛流离了十几年的父亲才在我三叔的老屋安顿下来,种菜度日。那时,我仍然跟母亲住在外公家。曾有一位妇女前来,诉说我父亲衣衫褴褛,面目可憎,常到她的馄饨店里就餐,以致吓跑顾客,影响了生意,叫我母亲转告我这个做儿子的前去管教父亲。真真是狗眼!当时我正在阁楼上看书,母亲唤我我不应,任由母亲应付。

第二天,我去芙蓉街,见父亲倒在垃圾满地的供销社门口,蓬头垢面,疤痕累累的双手又添新伤,血迹斑斑。他就这样倚着台阶抽烟,微闭双目养神,看观众渐渐离去。我不想追问被殴的缘由,只是舀了两碗老酒,席地而坐,与父亲对饮。父亲忽然笑意盎然地问:“你知道你的聪明为什么如此出名吗?就因为你有我这个癫人阿爸。诸葛亮的儿子聪明不奇怪,荡友满却生了个大学生,怎不教人惊奇!”我闻言大笑:“真是,友满,做你的儿子真是愉快至极!”说罢,捧酒一饮而尽。我接着平静地跟父亲叙述了馄饨店主的事,并说,父子俩去吃碗馄饨,如何?他也一饮而尽,说,走吧。

落座之后,我敬烟给父亲,点上,悠悠吩咐店主:“来两碗,榨菜多放点。”女店主惊魂未定,诺诺而应。我与父亲相视一笑,旁若无人,谈笑风生。吃毕,我暗暗塞给父亲一张百元大钞,大声地说:“做阿爸的别小气,今天该你请客。”父亲长叹一声:“唉——,生儿真是罪过。这可是阿爸的棺材钿哪。”随手将钞票递给女店主。看到女店主急急到邻近水果摊上换钱的背影,我心想着口袋里的零钱,惬意感油然而生。又闲坐一会儿,燃完一根烟,于是父子俩相拥相搀,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如今,父亲是永远的去了,长眠在浙南山地里。农历六月初五,就是父亲二十周年祭日。在遥远的中原,在这样的深夜,我草草写下这些文字,但愿能慰藉父亲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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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0-5-3 02:0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8:27 编辑


   
2



芙蓉水接雁湖春,两岸飞花夹去津。

身在太平无避世,座中时有武陵人。


这首古诗描绘的就是芙蓉街。芙蓉街依山傍海,西枕括苍山,东望乐清湾,三条溪流呈川字型由西蜿蜒而来,贯穿其间,汇入海湾。溪边两岸绿树葱葱,野花丛生,溪内碧水长流,冬暖夏凉,常见妇女相继拎来一桶桶衣服或者床单,聚集这里尽情漂洗,边洗边聊,家长里短。洗干净了,拧干,随手搭在边上的溪滩石上,黄昏前收起叠好,散发出一种阳光暴晒后特有的香味。

这里,原是一片无人居住的溪滩高地。因为临海,每临鱼汛,来自海山①的渔民,把一大桶一大桶的鱼鲜搬了上来,与赶来尝鲜的山头人交换粮食木材等等,因此,这里成为山材海货的交易重要集散地,日聚夜散。有头脑活络的生意人,看到大有商机,相继在高地上建起了饭摊和客栈,渐渐地,也引来了四方客来此定居,米行,鱼行,棉布店,制鞋店,中药店,糖果店,酿酒坊,打铁铺,裁缝店,一家挨着一家,形成了以街巷为主体的古村落格局,俗称芙蓉街②。

芙蓉街宋时设芙蓉驿,明时设守备署,北上可抵杭州,南下可达福建,自古以来就是闽浙之间的交通要道。至今,还多处残留着路廊③这个遗迹,诉说着当年的历史。浙南属于亚热带海洋性丘陵地带,气候变化无常,刚刚还是烈日当空照,说不定马上就乌云密布,下起雷阵雨,因此在驿道路中,大都会有善人捐资一个木石结构的路廊安置在道路之上,三开间,硬山两坡顶,通道两侧设有固定的木石条凳,供路人歇脚闲聊,或躲雨避晒,暑热天时,路廊内还常有积德者煮茶免费供应,正如门柱上对联所云:“驻马停车通东西客使,挡风避雨便南北行人。”

这路廊,就是古诗中的驿亭。驿亭是唐诗宋词中最凄美的意象,“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人生无时无刻不在赶路,那种“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的苍凉,那种生命是满面风尘的无着落,总在落寞中弥生,折柳送别,不免感伤丛生,缠绵于心,不绝如缕。祝英台十八里相送,要送到长亭时,才忍不住以譬喻透露真情,只可叹碰上梁山伯那只呆头鹅。崔莺莺在长亭设宴送别张生,掩袖轻泣:“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也许,此时此情,“江阁嫌津柳,风帆数驿亭”,谁都会像李白一样举酒相问: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按理说,芙蓉街的民居沿街连排,都有屋檐可供路人躲雨避晒,无需再建路廊,但是也许是出于习俗,有热心公益事业之人,在穿村而过的中安溪北岸,牵头建起了一座路廊,可使人们在茶余饭后有个聚集闲聊的去处,因为地处上街村,俗称上街路廊。每到晚饭过后,特别农闲季节,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到这里“讲白搭”。讲白搭是讲了也白搭的简略说法,指无由来的东拉西扯瞎说一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果说北京人侃大山以逗人为趣,那么芙蓉人讲白搭就是损人为乐;如果说北京是胡同文化,那么芙蓉就是路廊文化。所以,像路廊这样的公众场合,因为家长里短,因为无聊斗趣,也正是是非最多的地方。

一九九零那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在乐清市政府工作,旋即被下派到芙蓉隔壁的丹芳乡政府挂职锻炼。在临近年关的一个黄昏,我从食堂打了饭,正回办公室吃饭。门咚咚咚地被捶响,伴随着一声声“阿兄阿兄”的叫唤。

打开房门,姑家表弟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大舅爷被人打啦!”

“啊?在哪里?”

“上街路廊。”

“谁打的?”

“不知道!”

“大舅爷喝酒了没?”

“也不知道。外婆告诉我,我就跑来了。”

表弟口中的大舅爷,就是我的父亲。我啪地放下饭碗,推出自行车,朝上街路廊赶去……

------------------------------------------------------------------------------

①海山,是一个笼统的地名,在被称为海上牧场的乐清湾的东侧,属于玉环县。从芙蓉街这边,越过海平面远远望去,只见湾内岛屿错列,宛如海上仙山,故称海山。


②街在温州方言里,可以专指街道名称,也可以泛指由几条街道组成的集市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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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0-5-3 02:0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8:29 编辑

3

在芙蓉街,斗嘴叫辩论的“辩”。

辩着辩着,辩上了火,成口角了,叫“诤”。

诤着诤着,当众输了的一方难免要羞。羞了,自然要恼。恼羞之后成了怒,就是“躁”。人一旦躁了,发型一乱,侮辱性词汇就成了常规武器了。

如此,你辱我,我辱你,相互之间成了“相辱”。

在上街路廊里,相辱是常有的事。平时文化活动少,大家聚在一起,往往把相辱的场面当戏看,不但不相劝,甚至有个别居心不良之人,看到一方有点萌生退意了,又在边上挑起话头,煽风点火,于是,相辱场面又见高潮。

一直到相辱的辱累了,看热闹得也看累了,大家才渐渐散去。

当然,相辱激烈的时候,也有可能君子动口也动手,双方开始“相打”。但是,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由相辱演变成相打,看客们马上转做和事佬了,除非你是人见人烦的卡眼人——有沙卡在眼睛里,谁都想去之而后快,因此使别人不舒服的人,被称做卡眼人。

在别人眼中,我父亲正是这样的卡眼人。

我父亲生性内向,平时不太说话,但一旦喝了酒,就喜欢跟人辩。不管起先的话头是什么,其情形必然是由辩而诤,由诤而辱,最后必然是以被殴为结局。

这时,路廊里人已稀少,想必一阵热闹之后,在这年关时节,大都散去筹备年货或者准备晚饭去了。我抬眼望去,只见父亲正坐在石凳上,茫然地望着远处抽烟。

我走上前去,劈头就问:“阿爸,你又喝酒了?”

父亲转头见是我,回道:“没有啊。”

“那人家为什么打你?”

“我也不知道啊,辩着辩着,就打我了。”大概是想起了不爽,父亲说完苦了一下脸。

我看在眼里,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心酸,大声问道:“是谁?”

“三个人。”父亲说。

这时,路廊里还有些闲人,看见我的神情不对,过来劝慰道:“是诤了几句,推搡了你阿爸几下。没什么大事情呢。”
我知道,在这些看惯我父亲被殴的闲人眼里,只要我父亲这个荡人没有流血,都算不上什么大事的!我心念到此,厌恶感油然而生,不与搭腔,只是眼睛直直地看着父亲:“你说!哪三个?”

我听完父亲一一道来这三个人的名字:

一个是刘洪飞。刘洪飞是我小学同学,从小开始混社会,打人从来不计较后果。一个是刘兴发,是在路廊边上开理发店的女主人之弟,原本比较软户①,仗着姐夫在派出所做了治安员,也随势抖了起来。

还有一个赵忠根,家境不好,本身也是软户,经常被硬码之人欺负,为了出气,反过来欺负比他更软户的人,并且更见手狠。他以前就殴打过我父亲好几次,为此我还特意到过他家:“我父亲有酒病,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后不要再跟他计较了。”
农村人衡量你的话有没有分量,是习惯于以你是否自己挣饭吃了为标准的。那时我已算是社会中人了,他家人看我不来追究,反而如此诚恳,都连声说,放心吧,放心吧,以后一定不会的!

如今父亲滴酒未沾,却又遭他们群殴,我不禁怒从心起:“阿爸,你这样活着也没意思了!拿刀去砍了他们算啦!”

一听我口出此言,有位赵姓闲人马上劝解道:“何必争气呢,如果真有事,你去派出所告官就是了,自会给你公道的。”

“告官?谁先告官谁先输三分。”我冷哼一声,“先砍了他们,让他们去告官!”

原来装作事不关己在里面专注理发的刘姓女人,此时连忙出来打圆场:“牧天,有事好好说,别这样生气。”

我看都没看那女人一眼,回头向父亲叫了一声“阿爸”,厉声说道:“明天开始,一个一个地去收拾!他们死了,你去偿命;你死了,儿子我替你报仇!”

说罢,我重重拍了一下父亲的肩膀,转身而去……

这一天,是腊月廿五。这一年,我二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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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软户,就是软弱可欺的意思,可以指一户人家,也可以指个人。与此相对,厉害之人称之为硬码。做硬码之人,须有钱,或有势。如果二者都没有,就得需要狠。刘洪飞就是因为会狠,自认为硬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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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0-5-3 02:05 |只看该作者
临窗,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刚才去红袖看了一下你吵架的帖子,真还是那么威风不减当年,令我辈无限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
可惜红袖杂谈里字有点小,我最近有点老花眼,密密麻麻的眼快看瞎了,你得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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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0-5-3 02:08 |只看该作者
呵呵,楼上的是哪位爷啊?问好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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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0-5-3 02:11 |只看该作者
哈哈,别客套,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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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0-5-3 02:1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9:28 编辑

4

凡事件的发生,都有起因。这起因,在芙蓉话里就叫火媒头。

这次的火媒头,就是平时路廊里常见的姓族之争。芙蓉街的姓族关系很复杂,衙门基刘姓祖上原在明代官衙做马伙,在当地娶亲生子,繁衍至今,蔚成大族。而另一大族的赵姓祖上来得更早,元兵南下时逃难来此落脚,因为善于经商,购田置宅,繁衍成族,所聚居之地人称赵宅坦。刘赵这两大姓族,时间来得早,繁衍至今人口又居多,自然都以土著自居,加上每届村官选举,为了平衡关系,村书和村长,基本上都是刘赵二姓各占一位,因此这两大姓族的人,在小姓面前愈加牛气和神气。在他们眼里,所有后来人,都是外来户,根本无须放在眼里。

我父亲感觉大家争的很无趣,就插嘴说:“八百年前,大家都是外来户。”

这话动摇了土著们赖以自豪的根基,特别是赵忠根,这个只剩下以姓赵来挺腰杆的人,自然感觉不舒服,何况是荡友勉这个卡眼人说的,于是把矛盾转向我父亲:“外来户也分个一二三等,比如有的是迁居过来的,有的是讨饭过来……”

这话明显地影射我爷爷。我父亲立刻反唇相讥:“逃难也是讨饭。屁跟屎一样臭!”

此时,刘姓刘洪飞按捺不住,过来帮腔:“逃难又不是进婿,有什么啊!”

进婿,就是做上门女婿。我爷爷虽然不是进婿来的,但是众口铄金,难以辩白。我父亲想起刘姓祖上的马伙身份,回嘴道:“幸好不是被人踩着做马蹬!”

“你他妈的讲什么?”刘洪飞一听大怒,指头枪戳到我父亲脑门前,扬眉骂道,“再讲,看老子不揍死你!”

芙蓉人尚武,把一些动作的称呼武器化,食指指向别人叫戳指头枪,鼻子向人冷哼叫打鼻头铳。我父亲不看刘洪飞一眼,头扭向一边,打了一个鼻头铳。

一向恶霸惯了的刘洪飞,哪里受得了这种蔑视,立起一掌就推向我父亲。

赵忠根和刘兴发,一见有刘洪飞带头,马上也动起了手,变成了群殴。


上街路廊,一直是我不愿驻足久留的地方。

饱经风霜雨雪的上街路廊,阅尽了人世间的艰辛凄楚。

看惯相辱相打的上街路廊,见证了我家自爷爷开始的无端受辱……

太公太婆如何身亡,没有流传,我也无从得知,只知道,爷爷六岁时,成为孤儿,从临村下蔡周流浪到了芙蓉街。不久,爷爷被一户赵姓人家收留,做了一个小长工。赵家有几亩好田,一头水牛,外加一条小船,平时贩些山货海鲜,是芙蓉街上讲得响的人家。唯一不足的,头胎生了个女儿,烧香拜佛,也不见送子观音敲门,陆续又生了两个女儿,只好到海岛上抱了一个续烟。这是后话。

爷爷人太小,只能赶赶水牛。太阳落山,犄角挑出新月,炊烟铺成弯弯曲曲的归路,爷爷跟在肚子饱滚滚的水牛后面,将大捆的柴火驮进院门。端碗番薯汤,挟几只腌圆蛏,蹲在屋角,喝得呼噜呼噜响。

爷爷很少讲话;别人说,赵家养了两头牛。

一晃就是十年,这期间赵家大女儿出世了。小孩胖脸胖手胖脚,头系红头绳,身穿大红袄,一笑就露出一对小酒窝;儿歌一学就会,还能装模作样学大人作戏。爷爷田垟里一回来,就要抱抱她,高兴了,让小孩骑在肩头上,自己口里学羊叫,逗得小孩咯咯直乐。小孩扭着爷爷的头发指哪边,爷爷就往哪边走。

到了路廊,赵家族亲一见,就起哄:“噢——矮脚松背新娘罗——”

(爷爷长得矮小,别人起个绰号叫“矮脚松”,真名倒叫人忘了。)

爷爷听了不作声。

有人问:“新娘睏你怀里快活否?”

爷爷顿时涨红了脸,那人于是更起劲。大声念:

和尚要娶亲,娶个叫美英,
和尚睏外角,美英睏里角,
瓜子壳剥剥,奶奶儿摸摸。

爷爷羞愤地逃走了。众人笑得很开心。

从此,爷爷就很少再带孩子去路廊了,大都在房子左右转悠,更多的是呆在后院里玩。后院有个水井,爷爷开心了,就坐在水井边,教小孩念儿歌:

            阿妹帮我洗衣裳,
            我帮阿妹抓抓痒;
            阿妹讲我手恁软,
            我问阿妹几时做新娘?

正忘情地念着,没看到赵家主母来了,她眉毛一蹙,骂到:“人小鬼大!去!”

爷爷羞得不敢抬头,跑到后院。不远处正有一群小猪,围着母猪,把头伸到母猪肚皮下吮奶,搔痒,咿咿地叫,极尽撒娇之态。爷爷坐在石头上,双手托腮痴痴地看,痴痴地流泪。

“阿哥,阿哥~~”小孩从远处跑来。

爷爷抬起头,看着在后门的赵家主母,不答应,又低下头,悄悄抹泪水。

赵家主母说:“我去街上,你带小孩,听到吗?”

爷爷点点头,直等赵家主母的身影消失,一把搂住跑进怀里的小孩,狠狠亲了一口。

小孩摘了一棵桑椹含在嘴里,问:“新娘是什么东西呀?也好吃吗?”

此时,后院里正满眼桃花粉红、梨花雪白。

爷爷想了老半天,说:“就是一个细囡,头上盖块大红布,身上穿着红衣裳,到细儿屋里去。”

“哦,”小孩摸摸身上的红袄,“怪不得叔叔伯伯都叫我新娘呢。”

搂者爷爷脖子,又问:“阿哥,我几时到你屋里去?远不远呀?”

爷爷不知怎么回答,说:“你看,那边黄头雀相打呢”


至于赵家大小姐后来果真成为我的奶奶,那是十几年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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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0-5-3 07:07 |只看该作者
:lol临大叔是标准夜猫子: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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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0-5-3 09:00 |只看该作者
3# 临窗独饮

在芙蓉街,斗嘴叫辩论的“辩”。辩着辩着,辩上了火,成口角了,叫“诤”。诤的时候,双方都认为对方在放屁,自己说的才是真理,往往理直气壮而气壮山河。诤着诤着,当众输了的一方难免要羞,羞了自然要恼,于是恼羞之后成了怒,口中带出一些侮辱性的词汇来,这就升级为侮辱的“辱”了。你辱我,我辱你,相互之间成了“相辱”。


这一段说的很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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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0-5-3 09:07 |只看该作者
我跟4楼的最后一句话有同感,这小字密密麻麻的看的我头晕!像管他的一样。

还是看完了,故事非常好看,看到最后笑出声来,不知道那个父亲后来有没有去拼哪: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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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0-5-3 13:57 |只看该作者
在六星看到临千万的小说,笑,感觉格外不同。
容我慢慢读来,排版空下格,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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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0-5-3 14:19 |只看该作者
这个++
埋头一D!


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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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0-5-3 23:55 |只看该作者
华哥这段时间空闲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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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10-5-4 01:25 |只看该作者
华哥这段时间空闲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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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在博客上的指点,呵呵,按你说的修改了。请你继续指点。

感谢双爱,知音,野妞,简池的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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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10-5-4 02:5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8:46 编辑

5

很快地,又是一个清明。

爷爷拿了一把砍刀摸到山上。

浙南多山,土地珍贵,坟墓大多选择向阳之石山,深挖不易,干脆半埋半露,挖一浅坑,一丈见方,三面垒墙,上盖石板,做为椁室。再从中间分成二室,男左女右,以求夫妻死后依然同眠。椁室上方抹成象征吉祥的龟背状,并筑白色墓环,自后朝前作缓坡式降低,再在椁室前面圈起一丈见方的坟坦,以便于后人跪拜上香。这种坟墓前低后高,前方后圆,远远望去,就如古代象征显贵的太师椅,俗称椅子坟。

这种式样的椅子坟,是一道特有的人文景观,在观赏者的心里,不会产生不适或恐惧,反而会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和温情。那比邻而居的坟墓组成的一个个墓群,无疑就是一个个错落有致的村庄;我们在那里重温先人的音容笑貌。房是主人人是客,当我们一个个老去的时候,我们也将迁居到那里,成为那里的一个村民。说到底,对于向死而生的人类而言,墓群才是我们永远居住的村庄。

只是,即使村庄,也分个三六九等,有楼房,也有茅屋。我那大苦大难的太公太婆,没有享受到太师椅的待遇,族亲们凑钱购置的两副簿板棺材,草草安葬他们之后,已经没有余钱去建什么墓环,更不用说什么龟背墓顶和风水坟坦了。看看人家坟墓上的堂皇光景,看看自己父母坟墓上的杂草丛生,爷爷默默地一把一把地铲除着杂草。

爷爷含着眼泪,但没让它流下来。

爷爷铲除完所有杂草,打捆成堆,爷爷顾不上休息一会,漫山遍野地去寻挖柴爿花。

柴爿花就是杜鹃花。传说这种花原本白色,古蜀帝杜宇死后化为杜鹃鸟,长叫“不知归”,口淋鲜血成其红艳。不知是因为传说凄美,“杜鹃啼处血成花”,人们才喜欢采摘杜鹃花扎成一把,献在坟头以表达自己有如啼血的哀思,还是因为杜鹃花正盛开在清明季节,才有了如此凄美的传说,总之,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含露欲滴,有嫣红的,有粉白的,一簇靠着一簇,一朵挨着一朵,象喷吐的火焰,似铺江的落霞,反而渲染了清明的凄凉和肃穆:“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文人雅士又称杜鹃花为映山红,或美其名曰红踯躅,白居易更是赞之“花中此物似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但在山野乡民的眼中,杜鹃花不仅与柴木为伍,自己也是相貌如柴,既没有腊梅花那样傲雪凌霜可壮门庭,也不比松柏那样苍翠挺拔可充栋梁,虽然其花艳丽,采来可插瓶观赏,也可去蕊食之,酸中有甜,满口生津,但毕竟做不得药材,待到秋冬季节,花谢叶枯,无非就是烧饭取暖的一把柴火,所以,不如叫它柴爿花来得更实在。她是贫贱的,只要一丝罅隙,少许土壤,就会立地生枝。但她又是自强的,每当春风走过山野,马上漫山遍坡地迎春怒放,红焰夺目。

也许,因为同样的贫贱,爷爷一直把柴爿花引为同命,除了驻足凝视,从不采摘。

也许,因为同样的自强,爷爷此时视柴爿花为自己,连根带土挖起几十株,一株一株地移栽到坟头,坟前。

忙完这一切,爷爷终于顾得上擦了擦汗水。在下山的路上,远远回望,太公太婆的简陋坟墓,简直成了一座美丽的花坟,在满眼都是富贵太师椅的墓群之中,反而更加充满了野趣和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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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10-5-4 02:5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8:47 编辑

6
芙蓉街北面,也是一座山,因为古来是屯兵之地,叫营盘山。半山腰上有条古驿道,传说这里死了很多山贼,身首分离,夜里常出现鬼魅向赶夜路的人讨钱;因此这一带就荒着,没人要。

爷爷就在这里开出好几爿小山地,种些洋番薯小麦蚕豆什么的,边上搭了个草棚住。那时爷爷已是快三十岁的人了,不好意思再做长工,离开了赵家。爷爷搬了块大青石当作桌子,用竹筒盛茶水,卖给过路客解渴。日子倒也自在。

据说有一年青黄不接,已饿死了许多人。爷爷去割还未成熟的小麦,凑巧一队当兵的经过,很是奇怪,问爷爷。爷爷不说什么,指指捆着稻草绳的肚皮,队长也是苦出身,陪着叹气,扔下几块大饼做茶钿。

芙蓉人管谋生叫“寻吃”,管粮食叫“肚疼药”,意思是粮食没了,肚子就疼;粮食有了,肚子就不疼了,比药还灵。爷爷的眼睛瞪得贼亮,当兵好,当兵有饼吃!

两三口嚼完两个大饼,剩下的放进怀里,咕噜咕噜灌了一肚子泉水,然后朝草棚撒了一泡长长的尿,稻锯往腰上一插,跟部队走了。

部队驻扎在杭州。爷爷很勤快,不久做了勤务兵,因此有机会跟队长在城里闲逛,有机会到杭州最有名气的剃头店跟最有名气的剃头匠套上交情。平时无事,帮着端水递毛巾,自然剃头匠也推心置腹教会了爷爷手艺。

回到军营,义务替弟兄剃头,上下关系都搞好,混得蛮惬意;想起投伍时撒的那泡尿,爷爷还觉得有一种长长的舒心从脚趾头涌递上来。
有时谈女人,高兴了,配上二胡,来几句芙蓉小调,与弟兄们取乐:


头更点灯黄昏头,妹妹独自坐南楼;
手端灯盏探头望,团箕拄门等郎来。
二更点灯二更天,金钗银钗插头前;
糠筛米筛成双对,只我妹妹独自眠。

当爷爷的剃头刀在弟兄们的头上刮得滚瓜烂熟时,对日战事也瓜熟蒂落了。

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不久,以三十余万人的重兵,向上海发动进攻。国军结集七十余万人的兵力,发起猛烈反击。这次战役史称八一三淞沪会战,历时三个月,不分胜负。十一月初,屡遭挫败的日军,突然改从侧后杭州湾北岸登陆。

当时此处的守军大部已调去外援,结果可想而知,刚一开战,爷爷所在的守备部队就象松脆可口的杭州酥饼,没到喉咙就化了。

滩涂上,黄鱼四浮。爷爷也是其中一条,搁在河滩上。

残阳似血。

爷爷悠悠醒来,只不过被炮弹震昏而已。

“狗生儿!”

爷爷骂了一声,摸摸脸,就爬了起来,将弟兄们的尸体拢在一块洼地里,铺上一层烂草淤泥。搬队长尸体时,竟从他口袋里倒出了好几块银元。想起上午临战时,队长对弟兄大诉上头拖欠军饷的苦经的情景,爷爷苦笑,又骂声“狗生儿”,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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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10-5-4 07:55 |只看该作者
干架都看了,小说还没看,了解仅限于对小灭对小说的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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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10-5-4 09:49 |只看该作者
认同麻子对小灭的定论++


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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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10-5-4 13:2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8:48 编辑

7

爷爷一身褴褛逃回杭城,也不敢回到已经空荡荡的军营,只躲在杭州火车站里过夜。

这时,杭城里已经乱成一锅粥,谣言四起,说驻军已经接到密令,即刻开挖钱塘江堤,以江水拦截日军南下。钱塘江堤所屏护的,是中国物产最丰庶的杭嘉湖平原,一旦堤溃江灌,滔滔泛滥,昔日富庶将瞬间变成泽国,千邑陆沉,其惨其烈岂堪想象?

隔了一天,又有谣言出来,说避免战事蔓延,桥为敌据,要炸毁通往南方的唯一通道钱塘江大桥。大批惊恐失措的难民,昼夜不息蜂拥南渡。爷爷闻讯,也坐立不住了,看有难民叫卖旧长衫和礼帽,就买了下来,换下军装,连夜赶往钱塘江大桥,爬山涉水,逃回芙蓉街。
经过营盘山驿道,那草棚已荡然无存,地上半埋着几块碎碗片。只有当初撒过尿的青石下,长出了一棵不知名的杂树。爷爷对着杂树又撒了一泡尿,但已是撒不出当初那种舒心了。

爷爷住进客栈。第二天,穿起长衫戴上礼帽,提着时鲜水果杭州糕点,去看望旧主人。赵家围了很多族亲,爷爷一一散给外烟或软糖,大家很稀奇,有滋有味吃出了许多话,说阿松哥有情义,说阿松哥不可貌相,说赵家主人有眼光,待人不薄,当年的长工发了还来探望。

赵家主人听了很受用,更客气地向众人让座、倒茶。

“咦?你大囡怎么不见,是新姑丈来了害羞吧?”有人打趣道,大家都笑了。

赵家大女儿已是芳龄十八,出落得水灵灵,人又慧秀勤快。附近许多后生,不知替赵家义务插过几次秧割过几回稻。她已忘记当年的阿哥,也忘记了后院里的儿话。

“阿松能出得起一百定银,我就把大囡给他。”赵家主人说。

一百块大洋在当时可是个吓人的数目,能买好几头上等水牛。

此时爷爷已是三十二岁了。大家知道主人是说着有趣,于是笑得更欢:“看阿松哥这身打扮,还能拿不出!你说话可算数?”

“当然算数!”赵家主人一拍大腿,吐出一句夹白戏文:“老子一言,四马难追!”

大家转而调趣怂恿我爷爷。爷爷很窘迫,底下头假装吮茶,手伸进口袋里,将仅存的几个银圆捂得发烫。当晚,爷爷跑到老家下蔡周村。
我的那些远亲,虽然都穷,穷面子却很要,全族人自动上山,整整砍了一个月的柴爿,终于东拼西凑出一百块大样。有位远房叔公,跟我聊起当年的情景:“做树为张皮,做人争口气!你外太公讲话恁大的口气,我们怎咽得下!嘿嘿,当时我才二十来岁,红火得很哩,除了你爷爷,树木就算我砍得多。你看(他将左手举到我眼前),那伤疤还是当年留下的。我呀,就算那年饿得苦!把差不多够半年的口粮,都拿给你爷爷换洋钿……”末了,叔公抹抹胡子说:“嘿!你奶奶进门那天,我喝得那个醉呀……”没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

终于,十八岁的赵家大女儿,因为父亲的一句戏言,成为我的奶奶。

至于当我那外太公后来知道新房是借的,连眠床都是借的,第三天“会亲”后就搬得空无一物时,我想他是懊悔了,但已经迟了。这一点,我得感谢可爱的外太公,没有一句戏言,就不会有我爸爸叔叔姑姑,更不会有我这个外曾孙于深夜来翻晒这些旧事。

    当然,奶奶当时的心情我无法知道,即使我冒着被扭耳朵的后果去询问,奶奶也决不会告诉。但我深信,为《奴奴命苦配穷郎》这首歌谣,冬日睡在竹床上,奶奶一定掬过热泪,浸湿枕巾:

姆妈娘,把我嫁到山头上。
开了前门溪水白洋洋,
开了后门山狗赶猪娘。
山岭峻,脚爬痛,
怎能回家望亲娘?
怨不得娘,怨不得大,
只怨奴奴命苦配穷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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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10-5-4 13:2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8:49 编辑

8

第二年,爷爷的长子也即我父亲出世了。

我父亲周岁断奶之后,多了一张吃口,生活愈见艰辛。

外太公慈善,看在眼里,给我奶奶带来口信,说家里活太多,希望大女儿一家能住过去帮个忙。奶奶跟爷爷商量:“到了街上做个小生意,也比这里强。既然我阿爸开口了,我们还是搬过去吧。”爷爷听了不言语,默默拿出竹箩,一只装上衣服什物,一只装着我父亲,将全部的家当和将来挑出下蔡周村,寄人篱下地住进外太公的一间偏房里。

安置停当,爷爷在路廊边上开了爿剃头店,摆副自制象棋,招徕生意,过路客收现钱,长年客剃包头,一年统算,秋收后用谷麦或番薯丝折抵。奶奶在边上摆水果摊,春削甘蔗,夏切西瓜,秋称枇杷,冬买柿饼,后来又加了豆腐稀、糖果饼糕。逢二七芙蓉集市,生意好,赚钿可够花二三日,如果街上或邻村有做大戏的,就挑去卖,比得上二个闲日。

日子,就在奶奶的叫卖声和爷爷的剃头刀下沙沙沙过去了,转眼间已是解放后。

所有的水果摊合并成水果合作社,十来个妇女一起进货一起叫卖,按月发薪水。开始还蛮好,后来越来越差,仅够糊口。剃头匠也集中在一间大屋里,每人一把椅子一面镜子,价佃政府定,赚多赚少大家平分。爷爷因为当过国民党的兵,不让进,爷爷就扛起锄头,除了参加生产队劳动外,偷偷摸摸经营古驿道旁的那块荒地。

有时,邻居为省钱,找爷爷免费剃头,爷爷也乐意,不至于手艺抛废。

相继有了我的叔叔姑姑,我那没血缘又不得不尊称为舅公的也有了一大班小孩,房子显得挤了。两家孩子争一只蟋蟀,吵了起来。

舅婆敲着门板骂:“吵吵吵,到坟山去吵哪!”

坟山是死人的地方,让你去坟山,潜台词就是“你们死出去吧。”

在芙蓉,骂人的方式有好几种:一是辱,辱的本意就是辱骂。二是谗,谗比辱厉害,带有诅咒性质,比如“你家断子绝孙”之类。妇女恨心重,以谗为主,怎么恶毒怎么谗,尤其是家境不好的妇女——既然在其他方面比不过他人,就力图在谗功上盖过他人一头。三是撞,比辱要婉转,比谗要内敛,往往采取指鸡骂狗的手法。三者比起来,如果要比喻的话,辱是少林棍,谗是九阴爪,撞则是太极拳。

奶奶知道嫂子是在撞自己占了房子,但想到父亲已是残年,也不想争什么,黑着脸走出去,把自己的孩子扭着耳朵扯进屋。吃过黄昏饭,奶奶边洗碗边冲爷爷说:“生意做不着一次苦,老倌嫁不着一世苦!”

爷爷坐在柴仓凳上抽旱烟,吧嗒吧嗒响。

“喂,对你讲哪!”奶奶噼吧噼吧洗着筷子,“剃头店不让进,你不如到邻村转转,也许能赚个俩钱。现在屋价低,我们辛苦几年,买间屋堂,也好有个窝……”

爷爷唔了一声,嗑掉烟屎,就睡了。

第二天大早,趁生产队不安排上山开梯田,爷爷用“拦身包”包上剃头家伙,装出走亲戚的样子,出了芙蓉街。来了街上第一把好手,大家很高兴,生意特好,有些熟人还留爷爷吃饭。

大人二角,小孩减半,一天总能剃个二三元,比剃头店里的人赚得多。奶奶掌管的银器匣里的钱慢慢多了,开始筹划买房子的事。
剃头店生意慢慢冷淡下去,向人一打听,才知是有人搞鬼,告到公社,爷爷被关了一夜,按投机倒把论处,没收剃头家伙,罚款十元。

(这十元当夜就在街上唯一的为民饮食店里,被社长书记啃个精光。)

几年后,窝有了,就是现在挂着爷爷遗照的这间老屋。

但为此事,奶奶唠叨了好几年,说我爷爷没心计,说我爷爷是呆头,不会讨好人,爷爷总不吭一声。爷爷不再摸剃头刀了。日落,从田间归来,爷爷爱坐在门槛上抽烟,看狗儿打架,看烟灰成堆。一半天也不挪动身子,等着我奶奶落市回来烧夜饭。

“姑丈,你家没人?”有赵家妇女过来问。

爷爷不做声。

她才知失言,忙堆笑道:“姑丈,我明天晒谷,想问你家借条簟皮。”

爷爷指指里面,还是不作声。

赵家妇女知道我爷爷的脾气,顾自扛着簟皮出来。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吩咐我爷爷:“我明天下午就送转,别忘了告诉姑婆一下啊!”

爷爷装上烟丝,划起火柴,可手突然抖得厉害,怎么也点不着,冲进灶间,倒碗黄酒,一饮而尽,随后,到上街路廊乘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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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10-5-4 14:02 |只看该作者
接着欣赏~~
临窖不简单呐,钱也赚得盆满钵满,文章也写得那啥那啥
甭跟老灭斗了,那丫是个小气人,所以,你只能大气点,否则,就成斗鸡眼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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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10-5-4 15:12 |只看该作者
刚开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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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10-5-5 04:4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5-5 05:05 编辑

感谢临帖。原第5节调第11节,第5节重新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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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10-5-5 04:4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8:50 编辑

9

我爷爷不善于讲白搭,之所以到路廊,是出自于一种习惯。

在这个闷热难耐的夏夜,路廊里纳凉的人是特别的多,大家手上不断拍打着偷袭来的蚊子,嘴上不断抢说着别人的话题,似乎如此一来,就可以忘却酷暑带来的烦躁,忘却蚊子叮咬以后的瘙痒。

路廊里最热闹的要数讲古典,既有《三国演义》《说岳全传》等经典片段,也有流传当地的民间传说。最让当地人津津乐道的,是关于仙叠岩的传说:当年有位神仙心血来潮,想在横亘在芙蓉街东边的白龙山上顶叠座九州岩。一天深夜,这位神仙来到白龙山北麓的石碧冈,鞭石成猪,前赴后继一个劲儿往山上跑。天快亮时,遇一樵夫,也许因为眼看成功在望,神仙得意忘形,问樵夫看见到他的乌猪没。樵夫回答:“哪有什么乌猪啊?我只看见一群石头在往山顶跑。”话音刚落,奔跑着的猪群驻足不前,都恢复了石头原形。神仙深为懊悔,莫名其妙地多嘴一回,让樵夫无意给破了法术,致使九州岩只叠成了一州岩:秋高气爽的时候,登高远望,仅仅可以看见百公里外的温州。
这是一个关于多嘴而遗恨的故事,因此爷爷去路廊,一般不坐中心位置,那是健谈者的位置。爷爷的习惯是坐在边角处,不多嘴,只倾听,听到会心处,微微一笑,然后吧嗒吧嗒地抽几口旱烟。当然,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时,爷爷也会凑趣插几句,特别是当大家谈起外面世界的时候。有一次,有人谈起中年掉发的苦恼,爷爷接口说,头上可以栽头发的。

那人看爷爷一眼,说:“你又瞎逼讲了吧?”

爷爷说:“你才瞎逼讲!我在杭州亲眼所见的!”

不提杭州还好,一提杭州,那人心里就嘀咕开了:大家都没去过,就你一人去过,老显摆做什么啊!就你见多识广?我非要让你难堪!

“水稻可以栽,麦子可以栽。”那人指指自己的脑袋说,“头不是田,又不是地,头发怎么栽?”

“我也不很清楚,他们说是在做实验。”

“那我问你,凡是栽下的东西都得施肥。给头发施肥用什么?也用人尿?”

话音刚落,众人大笑。

爷爷感觉争得无趣,低下头,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

大家感觉很开心,摇起了大蒲扇。摇着摇着,又摇出了新的话题,正如那摇出的凉风一般,一阵过去一阵又来,从气温聊到台风,从台风聊到鲡鱼。鲡鱼是浙南地区一种特有鱼类,生长在沿海的溪流中,小如指头,抓来满满一碗,倒进酒糟里一起炖,再搁上几棵葱,味道鲜美异常,是芙蓉人很爱吃的一道菜。

爷爷听大家说得起劲,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又提起自己当年的经历,说杭州有一种鲤鱼,杀完以后,掏出来的鱼籽都整整装了一碗。
可惜,当时的芙蓉还没有引进鲤鱼,谁也没见过,他人自然以为我爷爷说的是同音的鲡鱼,马上有人翘着小指头,举到爷爷眼皮底下问:“鲡鱼这样大,鱼籽会有一碗?你真会大吹讲!”

大吹讲的意思就是吹得太离谱,有如蚂蚁说伸腿要绊倒大象。

“我说的不是鲡鱼,是鲤鱼!”爷爷争辩道。

“我说的就是鲡鱼啊!我又没说鲨鱼!”

爷爷不禁涨红着脸,用手比划着:“杭州鲤鱼,那么大!知道不?”

那人看了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你说的是胖头鱼啊!”

胖头鱼就是草鱼,因头大而得此俗名,与鲤鱼大小差不多,芙蓉人的池塘里有养殖。

爷爷白了他一眼,不做声。

那人以为他自己戳破我爷爷的牛皮了,很是得意洋洋,用食指在我爷爷面前点点:“我看你这个矮脚松啊,个子矮嘴巴倒不矮,上嘴唇可顶天,下嘴唇可挨地!”

闲人们再次哄然大笑……

这是闲人们的快乐时刻,这是我家人的长久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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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10-5-5 04:5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8:51 编辑

10
有人群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了,自然父仇子报。

这是千古不灭的真理。打我记事起,就知道父辈们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不断地跟乡人明争暗斗。特别是我父亲这一辈子中,不知这样无辜被殴多少次,他自己从来没有计算过,家人也不曾替他记忆过,就如他手肘上的伤疤,破了又好,好了又破。

其实,父亲以前不是这样软户。这一切,源于多年前的一场变故……

我父亲弟兄三个,姐妹两个,他居老大,看弟妹尚小,家里劳力少,吃口多,生活很是艰难,于是自告奋勇,十八岁时开始当家,在亲朋邻里间甚得孝顺能干之名。

父亲不仅开设一间理发店,在鱼汛期间和农忙之后,还跑单帮倒腾山货海鲜,社会交游很广,是芙蓉街有名的能人。后来被村里选为团支部书记后,更注意言行,力求处事公道,为人正直,因此每当芙蓉街有人事纠纷,他也是必然被请的中人之一,在最风光的时候,几乎芙蓉街上的场面之人,都成了父亲的朋友;即使没有成为朋友的,至少路上碰见也有点头之谊。

话说芙蓉街西首的蔡家庄,有个叫蔡汉三的年轻人,是芙蓉镇有名的犷人。犷人,也就是水浒里所说的泼皮,看惯样板戏的芙蓉人,暗地里都叫他“胡汉三”。他仗着蔡氏家族人多势大,经常来芙蓉街作威作福。人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又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蔡汉三毕竟不是本街人,有时办起事来也有不便,看我父亲江湖义气,名声也好,蔡汉三有心结交。

有天他来到我父亲的理发店,坐定之后,边理发边坐拉家常,说农村人结婚都早,看我比你还年小,就已经有孩子了,你怎么二十五岁了还是婿儿童啊?

父亲是手艺人,信奉的是“来的都是客”,对蔡汉三实话实说:“一直以来也有来做媒的,只是按习俗长子一结婚,就得分家出去,这样一来,一是担心父母生活压力加大,二是担心二弟,他生性老实,不把他的婚事给先办了,自己分家出去,心理感觉不塌实。”

蔡汉三问:“那你二弟办了吗?”

“办了。”我父亲说,“今年都抱上儿子啦。”

“那你现在也定亲了?”

我父亲摇了摇头。

蔡汉三说:“我帮你介绍一个如何?”

这种玩笑在理发店里是常有的事,父亲见怪不怪,呵呵一笑:“好啊,回头请你一桌谢媒酒。”

蔡汉三也呵呵一笑,说:“是我堂妹,十九岁了,相貌能力都没得说。你看如何?”

我父亲听到这里,才知他是来真的,停了一下剪子,朝镜子里的蔡汉三笑笑,又继续着手上的活儿。蔡汉三明白我父亲用心在听,接着说:“实不相瞒,我来之前,就问过我婶婶了,她跟我阿叔商量过了,说你会手艺,人品也好。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其实,蔡汉三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农村人都讲实际,芙蓉街码头好,只要不是特别差劲的人,都能混口饭吃。在那年月,有饭吃没饭吃,才是婚姻中起决定作用的砝码。所以,芙蓉街周边的人家都希望把女儿嫁到街上来,不仅女儿将来的生活有了保障,以后自己去街上走动,有了岳父岳母的身份,在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芙蓉人面前,腰杆也会挺直很多。

父亲想了想,道了一声谢,说:“这样的大事,我得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蔡汉三点点头说,“你尽快给我答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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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10-5-5 05:0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8:52 编辑

11


因为生活所迫,农村人一般成亲早。

在芙蓉,还没成亲的男人,不管年纪多大,都会被看成“婿儿童”,因为还是童子身。二十岁以内,被称“婿儿童”是天经地义,如果已经二十好几了,不被叫做“男子客”,还是“婿儿童”,那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了。因此,一般过了二十岁,家里就张罗着给“讲亲事”,但家人一般不亲自出面,而是托媒人牵桥搭线。

媒人兜里揣着男男女女的生辰八字,天天走村串巷,东家进西家出,信息比较灵通,谁家的孩子还没有成亲,谁家的家境教养怎么样等等,她都知道,可谓“天下晓”。因此,只要自身条件还可以,托媒人十有八九会找到门当户对的,不会像自己去找,往往大海捞针无功而返,浪费了时间也搞坏了心情。更重要的是,如果提什么过高点的条件,可以通过媒人传达;相处了一段时间,感觉对方不合适,也可以通过媒人婉拒。这样即使不成,也顾了大家的面子,毕竟都是一个镇上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能因为讲亲事而伤了和气。

芙蓉人认为,做媒的功德胜过修桥铺路,因此,做媒人这行当比较吃香,不管年纪大小,大家都尊称她媒人婆;男的做媒也有,但少,被称为“媒人公”。每做成一条媒,除了一桌“谢媒酒”,男女双方还要各自送给媒人婆一份“媒人钿”。客串做媒人的,大都不好意思收现金,一般是笑纳被面之类的谢礼,因为毕竟相帮的都是亲戚朋友之间的孩子,更在意的是对小辈们诚心诚意的感谢和自己做了一起功德的满足。

当然,时代不同了,也有不通过媒人搭桥而自己谈恋爱的。不过,在芙蓉谈恋爱不叫谈恋爱,而是把“爱”字改成“系”,叫“谈联系”。如此改动,不知道是因为乡下人脸皮薄,如时下一句流行歌词所唱的“爱你在心口难开”?还是“系”字比“爱”字更具有天长地久相厮守的含义?不得而知。但从中可以知道的,是芙蓉人对此事诚恳的态度,谨慎的心态和对未来的期盼。

我父亲本来就当家,按理说,这样的事情自己做主了,家人也不会反对什么,但他不想被人说成是走红。走红,就是趋炎附势。街上有些喜欢走红的小姓人,千方百计地认蔡姓人做干亲,既为了热闹,也希望将来家里有了事,有人来帮衬。特别是娶了蔡家之女,一旦与人发生纠纷,如果旁上有人提醒“他是蔡家女婿”,对方气焰马上会消失不少,蔡家女婿则马上感觉腰板硬了很多。当然,这样一来,腰杆是挺了,但是毕竟借势,有点血性的男人,大都不愿如此。我父亲少年出山,希望以好名声立世,因此他跟蔡汉三说回去跟父母商量下,一是因为这层舆论顾虑,二也确实因为孝道。

黄昏时分,奶奶过来送饭,父亲跟奶奶说了这事。

奶奶回去后,跟爷爷商量,说:“我看这个事不错!你看呢?”

爷爷坐在灶间柴仓凳上,抽了一口旱烟,自言自语道:“囡家高楼,媳娶茅篷。”

奶奶听爷爷如此说,知道爷爷的话意,但也不计较,倒是产生了另外一层想法:儿女们长大后,因为自己父亲曾经受过的欺凌,经常跟赵家人明争暗斗,但毕竟势力单薄,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作为妻子和母亲的她,为此没有少伤心落泪过,但也不好说自家族人什么,只是暗暗里希望自家尽快强势起来,不再受人欺负;现在有比赵家势力更大的蔡家主动来结亲,是个不错的机会。于是,边洗碗边对爷爷说,友勉都二十六了,这个事情拖不得了!

爷爷唔了一声,嗑掉烟屎,重新装上一锅,埋头啪嗒啪嗒地抽着,再无其他言语。

奶奶知道爷爷的脾气,也不再追问,第二天就托人去蔡家庄打听,得知女方读过几年书,相貌端庄,手巧能干,打小跟着父母忙里忙外,是个理家的好手,自然心里很是喜欢,天天催促我父亲赶快去合八字。我父亲内疚于我奶奶的担忧,再个心想自己也不至于像那些吃软饭的男人一样没出息,加上蔡汉三又两次三番地上门探问,于是在合过八字之后,下了三百元的聘礼。到了次年春节,租了赵宅坦的一间房子,大宴宾客地办起了喜事,闹起了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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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10-5-5 09:22 |只看该作者
临窗也来了?代表马樱花欢迎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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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10-5-5 10:0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0-5-7 09:47 编辑

哦买噶,原来是耗子拉木锨大头在后边哪。

忒好看了,还没过瘾,继续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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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10-5-6 16:43 |只看该作者
刚从雁荡山回来,温州的方言是多,范围小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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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发表于 2010-5-6 23:2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窗独饮 于 2010-6-9 18:53 编辑

12

芙蓉话里有句俗语,叫“洞房里面没大小”,老老少少,饭饱酒足,都在兴头上,说是去洞房贺喜,实质是成心作弄新孺人;当然,在洞房里最爱闹的,还是新郎倌的同辈。这些人精力正是旺盛的时候,不说新孺人娇艳,也不说伴娘漂亮,单是花枝招展的如云女宾,就教他们够兴奋得借酒生疯了——平时眼前没女人的时候,都能在嘴中闲扯出一个女人来,何况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兴头上。可见男人的快乐,都是因为女人而激发,因为女人而丰富,套用联想电脑的一句广告语:“人类没有女人,世界将会怎样?”

于是作弄新孺人的手段是五花八门,有文的,有武的,也有文武一起来的。

武的有教唆小孩赖到新床上,非要新孺人给他礼物才起来的,有骗小孩说新孺人的胸前藏着俩气球,哄得小孩哭着闹着,非要上去摸下来的,更有自己亲自上阵强按新孺人新郎倌当众接吻的。不过,在芙蓉接吻不叫接吻,这个太文绉绉,而是从“握手”里直接引申出一个词,叫“握嘴”,既形象,又有趣。总之,这个大喜的日子,对于新郎倌来说,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说,却有如西方的愚人节,又是难得的狂欢节。

文的是“讲死话”,也就是讲荤话。讲死话也分个粗细。粗的是嘴上不把门,怎么下流怎么讲,细的是利用谐音暗喻双关语,曲径通幽,逗人于起伏之间,诱人于不防之中,不把新孺人逗得面红耳赤无处可躲,不算精彩。讲这种死话需要肚才加口才,有趣而不出格,听起来就像听相声,在洞房里最受欢迎。

按习俗,女人在见人小一辈,称呼夫家的亲戚朋友都得按自己的孩子排辈,如此,就有了利用辈分错位讲死话的空间。话头一般从新孺人敬茶开始。敬茶的规矩,一是须从最高的辈分者开始敬起,二是递茶前,须得先称呼被敬者的辈分,否则就是失礼。开始一般都顺利,毕竟是长辈,说些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的吉利话,即使调笑也是一带而过。到了伯字辈的,难度开始了,但几经回合,也就千山万水地过来了,毕竟是做“伯伯”的,难得“做大”一回,也就雷声大雨滴小,华容道上放了曹操一马。可是转到叔字辈这里,就是赵子龙挡道长板坡,想过关不那么容易了。正是做大有做大的权威满足,做小有做小的耍赖便利。

新孺人恭恭敬敬端上茶,微微一笑:“叔叔请喝茶。”

做叔叔的故意不接,问:“我是谁的叔叔啊?”

新孺人不吭声。旁人就插话打趣:“你是孩子的叔叔啊。”

做叔叔的就装出豁然大悟的样子对新孺人说:“哦,那你得叫孩子的叔叔喝茶啊。”

新孺人羞得低下头。旁人一见此情形,就大声起哄:“叫啊!叫孩子的叔叔啊!”

新孺人只得硬起头皮说:“请孩子的叔叔喝茶。”

做叔叔的装出生气的样子说:“谁家孩子的叔叔啊?没名没姓的!是张三的还是李四的?不能不管谁家的孩子都叫我叔叔吧?”
新孺人不知如何回答。边上就有人教她应该说是“我孩子的叔叔”。

新孺人脸腾地红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旁人,但大家都笑眯眯地看着,不断地催促她:“叫啊,快叫啊,我们都等着你敬茶呢。”新孺人无奈,只得低下头,把茶杯恭恭敬敬地递过去,忸忸怩怩着说:“我孩子的叔叔请喝茶。”

话未出口,脸却早已红到了耳根后。做叔叔的哈哈大笑,接过茶杯,眼睛直勾勾盯着新孺人的肚子:“孩子都有啦?我怎么没见!”新孺人只好别过身去。旁人发出一阵暧昧而开心的嬉笑。做叔叔的此时就低头吮了一口茶,说:“嗯,新孺人泡的茶就是不一样,香!”

新孺人看叔叔的口吻缓和下来,以为可以下台阶了,脸上终于也轻松了下来,对叔叔的表扬不禁抿嘴笑了笑。做叔叔的吸吸鼻子:“哇!原来香在你身上啊!难怪新郎倌都被你泡了呢!”嘴里说着,身子前冲,把头凑了过去,“我闻闻!我闻闻!”

新孺人急忙躲闪。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做叔叔的等笑声稀落了,很关切地问新孺人:“你觉得跟新郎倌在一起爽不?”

爽在芙蓉是幸福快乐的意思,新孺人当然回答:“爽啊。”

做叔叔的继续问:“真爽还是假爽?”

新孺人回答:“当然真爽啊!”

“嗯,不错不错!”做叔叔的点点头,慢慢地脸上浮现出很陶醉的样子,“告诉我,你在上面爽呢,还是在下面更爽?”

至此,新孺人才知上了圈套,脸羞得比家具还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逃走,可是边上都是串通好了的人,哪里逃得走啊,在拉拉扯扯间,刚才所说的种种武戏,在一波高过一波的热闹声浪中又此起彼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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