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大蓉儿 于 2021-1-3 17:59 编辑
酒醉归来夜未央
文/蓉蓉
唐哥说,趁着周末,聚个餐吧。圣诞节,作为洋节,不能作由头了。想找个把借口,倒也不难操作。说来有些好笑,就我这清冷惯的性子,对于聚会忽而热衷,差点让先生跌破眼镜。他拎了我的脸,故作诧异状:最近怎么转型了?一股子烟火气息。
许是新冠泛滥颓废在家之时?又或是眼肌痉挛被告诫远离视觉损害开始?总归是察觉原来终有一天,什么都是要远离的,譬如身份、地位,譬如书籍、文字,再如其他。而唯有眼前人、眼前事,最为真实。这也是我越来越腻歪先生,越来越摒弃所谓品质、高雅,而偏爱庸常日子里虚度时光的缘起。
这让我想起电视剧《红色》里的女二——风月场的头牌柳如丝的经典台词:我他妈真傻,除了小巡警是我的,其他金钱啊、豪车啊、房子、名气啥的,都他妈是假的,我还要那些干嘛呢。 是的,这个真该审视的,在俗世里跌宕浮沉,什么才是最需要的呢?人的前半生不断捡拾扩充行囊,到了后半生却需要不断舍弃,而我,也差不多到了审视、舍弃的时候了啊!
火锅滚烫,菜肴翻滚,气氛渐浓。酒,是男人们的,话题,是女人们的。但不久之后,唐哥就在隔桌召唤:“哎,美女,赶紧来撑个场,你家先生不行了!”忍不住扑哧一乐,这是爷们儿喝酒不够尽兴,亟待外力加码凑趣的节奏啊!
他们说,每个大男人心里,都驻着一个小孩子。喝酒可见一斑,总归要决出胜负来,不把别人喝趴下,就把自个儿喝趴下。先生偏爱杯中物是事实,却仅限日常小酌,像这种豪情畅饮确实会露怯——他属于过后醉的那种,设若真喝高了,第二天、第三天都有后遗症。
我平素基本不喝酒,尤其是爷们儿式的畅饮,像人在江湖的快意恩仇,太粗糙、太直白,不适合女子的怡然和灵秀。我所偏爱的,是偶尔的偶尔,在一曲音乐的绵软中,在一盏小烛的摇曳里,独酌,酒至微醺。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境界。
但我还是乐意惯着爷们儿,也乐意欣赏爷们儿的恣肆纵情。若非尽情挥洒、豪情满满,如何能成就爷们儿的力量和胆量?汉高祖酒醉斩白蛇,关羽温酒斩华雄,鲁智深倒拨垂杨柳,武松景阳岗打虎,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何况酒是色媒人,不让爷们儿醉,何来世间情仇?设若人生太过平淡,却不辜负了这一段行程?
故而,听到召唤,我就站了起来,换桌子陪饮。举杯、举杯,再举杯,白酒、啤酒,狂灌一阵,再狂灌一阵,直灌得爷们儿醉态可掬,我自个儿跑几趟卫生间为止。这不是“酒至微醺,醉眼看花”的浪漫写意,更不是“贵妃醉酒,步履踉跄”的深闺幽怨,而是对他人、对生活,乃至对自己的暂作纵容。瞄一眼渐渐喝高的几个爷们儿,想想他们或许会因这片刻的舒爽欢愉,而被家中“贤妻”数落甚至冷落,不觉莞尔。先生有所察觉,低头问:笑什么呢?我俯身在他耳畔,有些幸灾乐祸说,你猜,唐哥今晚会不会睡客厅,小鹏会不会跪键盘?先生就轻轻掐了我一把,道一声:居心叵测啊,女人——不免咯咯乐一阵,原来,我是如此小坏的性情!
事实上,日常的生活里,我尊崇“知行,知止”的人生,更以陈道明之“人生节制为最美”为座右铭。我很多朋友或多或少地嫌弃我,便是缘于我总是表现太过理性,理性到自甘受俗世规则束缚的地步。但先生却就得意,说别人不了解你,我才最明白,你本质还是性情中人!也任性、恣肆,只是隐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罢!
也许吧。节制是涵养,偶尔的放纵,却未必骇俗。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做什么,保持对生活的起码热情,就够了。自由和放纵之间是一个度,过则煎熬,不过则福泽将至。所幸,我虽未必福泽深厚,却也不至于煎熬度日。
告别,返程。夜色里,携手而行。
我打趣先生:喝好了没?他说,好了。再问:高了没?他笑笑:有你挡酒呢,不算多高。他也问:你呢?我就故意捂了腹,装愁眉苦脸,逗他:肚子容量太小,撑得实在难受啊!把他乐得不行,说你存心气人的,哪有把酒当水喝的?哈,不是水又是什么呢?加了料的水而已,除了作为联谊的氛围媒介,还能喝出什么花样来?
先生不死心,又问:真没醉?你喝了那么多。其实吧,有些醉,不是酒醉,而是日子里的醉。有多久没如此闹腾了?差不多我都快忘记了。索性抓了先生的手,使劲儿蹭了蹭,装娇滴滴语气,说:我醉了,哎呀,醉得不行,你得背我回家!
先生也乐了,把身子半蹲,说,来吧,来吧,再不背就真老了……背了几步,我跳下来,不再折腾。只挽着他的胳膊,安静前行——向着家的方向。
夜未央,一切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