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烟空沫 于 2021-1-13 21:31 编辑
最近很忙,今天抽空上来看望大家,只发个花卷图似乎不太合适,又没工夫写,看到有影评,也发两个以前的,虽有看过的,但也有没看过的,比如小拍。
一、《去年在马里昂巴德》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 我看过吗 没有看过吗
花非花,雾非雾。
“一个男人也许有/也许没有在一个也许是/也许不是的豪华假日旅馆遇见了一个女人;他也许有/也许没有一年前在那儿遇见她;也许有/也许没有请她和他一起私奔,逃开那个也许是/也许不是她丈夫的人;结尾时,他俩也许有/也许没有一起离开当地”
导演阿兰.雷奈说过:我们从未想使影片妥协于什么明确的意义,我们永远希望它带点暧昧。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实中复杂的事物到了银幕上就清晰起来了。 去年在马,文艺片中的战斗机,观念片中的VIP,具有强大的催眠效果,并能最大限度地增进耐力指数,尽管它的气质是如斯如幻,亦假亦真,优雅迷离。贴满了法国新浪潮、左岸派、形而上、意识流、黑白经典、作家电影等种种标签,我还是觉得片子拍得蛮清晰的,就是那种模糊感、暧昧度、不确定性。黑与白的镜头色彩之间飘逸出了深深浅浅的的法国灰,那是属于阿伦.雷奈的色彩。
马里昂巴德,是一个名字指代,去年在马里昂巴德,是一个事件指代,它们可以被无限度拉长或缩短,不仅存在于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也在我们的心里,不,它就是我们的心制造出来的。开片始于男主角的独白,声音仿佛从一个神秘的拐角处渐行渐近,穿行在一个巴洛克建筑风格的旅店长廊里。本多用于宗教音乐的管风琴以一种类似武满彻风格的梦幻气质演绎着勋伯格的无调性,使观者恍然走入一个迷宫,一个旧梦。
在现实时空的旅馆里,一个略带神经质的神秘男人X用征服欲极强的眼神追逐着神色茫然的“女主”A,不断地诉说一年前他们曾经在马里昂巴德相遇并曾相约一起出走的情形,在X强大的催眠般心理暗示下,A由一开始的不相信到渐渐怀疑并最终离开她不太确定的丈夫M跟着X走了。随着男主喋喋不休的梦呓般的蛊惑游说,女主,就像薛定谔的那只傲娇的猫,在多重宇宙的构建内,不断的裂变在多个世界中,一会儿出现在过去,瞬间又闪回于现在,时而是酒店大厅,时而是户外池塘,时而是花园小径,就这样一直优雅的叠加着,坍缩在每一个时空里。现实记忆、时间空间、叙事逻辑,被分离打破、解构重构。 X的呓语像是深层意识的内在流动,描述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梦境,如柏格森的直觉主义和时间绵延,内视视角突出了记忆,弱化了现实,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确定。《盗梦空间》告诉我们无法发觉自己在梦中,只随着潜意识行动而不知,而且梦境有很多层。每一个时空就是一个梦,多重梦境,多重维度,一切都是虚幻,只有梦是唯一。
编剧格里耶说《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不同于传统电影,它叙述的是“在发生的事,所有无法预测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能往下看了再说,同在窗前观街景一样,看见的都是正在发生的一切,无情节,无人物,无理性。另外观众摆脱看电影的老套框框,不要追究情节、性格及理性。摆脱成见、心理分析。摆脱老一套的小说或电影给我们灌输的粗劣的令人作呕的理解框框,其实这些理解框框是最抽象不过的。”
所以可以抛开管弦乐的影像配管风琴的音效这种声画分离或代表着女主A过去的照片却显现现在装扮的时空错乱,也不用去管所谓反常规反理性反逻辑。跳接、闪回、并置等开放性的镜头语言直接呈现一切,“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这种对当下的凝视让观者有更多的心灵感悟。
每一个当下拼接了过去现在甚至未来,并以一种相似的重重叠叠反复相续。旅店那似乎无尽头的一扇扇门、一条条走廊、一个个大厅;X的自语、和A的对话以及片中旁白;巴洛克式的花纹雕饰;花园里的景物雕像;女主与男主的相遇场景;女主“丈夫”M的纸牌、火柴游戏,内容和角度有所变动的不断重复着,营造了似曾相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幻相。“第一眼看上去你不可能迷路。第一眼看上去而已,穿过那笔直的小路,在永恒不变的雕像和花岗岩地板之间,你迷路了。”
这种相似相续演绎了影像艺术的本质,重复的生灭感仿佛窥见了电影胶片的流逝,电影胶片常用的格式是24帧/秒,也就是一秒钟胶片走24格。一幅静止的图像被称做一帧,电影画面每一秒钟有24帧。佛经中说:一刹那900生灭,甚至更多。影片在有意识的打破传统统一性的同时,却无意识的折射了某种意义上生命的谜题和实相。
小说家格里耶认为:“世界是由独立于人之外的物质构成的,现代人则处于物质的包围之中。”砂石、石板、大理石,笔直的线条,四四方方的空间,华丽冷漠的旅店,几何图案的花园,安静对称的花坛,景物雕塑般的冰冷,人们雕像般的定格,人物表情的僵硬,除了隐隐折射了《广岛之恋》般的核子时代带来的万物毫无生气的死寂,一种内在的破碎打散,揭示了物化对人心的异化。
影片中的人物没有姓名身份,没有过去未来,只以抽象的字母符号来被表示。人的主体在消亡,性灵在沉沦。女主白色羽毛的长裙,摆动在壁炉、烛架、镜子、床头柜等布景的包围中,机器人般的M热衷纸牌赌博和火柴游戏,始终被物所左右,即使眼见X对A的引诱也不在意。空旷的花园小径上站立着的人们投下倾斜的影子,而锥形大树和人物雕像却没有阴影,象征着物和人的分离。旅店住客们面无表情的交谈,逢场作戏的痕迹,昭示着人和人、灵魂和肉体的疏离。镜子的反射,玻璃杯的跌碎,射击场的枪声,A伤感的跌坐,不明所以的尖叫,则带来了现代人的焦虑恐惧和精神创伤。
或许只有X以众人皆睡独醒的姿态用汹涌的感情侵略游离在了死气沉沉的氛围中,难怪导演阿伦.雷乃在一次访谈中说“这只是一个关于说服、征服与相遇的爱情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