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小城 于 2021-1-25 11:29 编辑
晚间雷声盈沸,写千余字。耳朵不得安生,看窗外,行人三俩,有举伞者,也有无伞者,遂着长衣,腋下夹了伞下楼,贪那一点清凉。
雨已经走了,地上多水坑,小心绕着,感觉不到凉意,后悔身上的长衫长裤。
去茶城,日间饮过茶的地方。灯火透亮处,看里面的人泡茶,斟茶,举杯小啜。女人多穿麻绸旗袍、裙,男人则随意,话语声和茶香一阵阵飘过,恍觉坐在那里,和那人茶水唱和。
茶陪我五十年,喝茶却不地道,大杯小杯,一饮而尽,失了风雅不说,茶的味道也辨识不清。
少时穷,大家都一样。家里桌上摆了茶壶,当成摆设。有的人家只在年节捏一撮粗茶尝尝味。外祖母家曾经阔过,后来凋敝,家里的东西尽失,只保留了喝茶的习惯,茶壶坏了几把。
茶是粗笨的砖茶,要用刀斫成小块。丢一块到茶壶里,滚开水沏之,捂三五分钟,茶香盈出来,可以喝了。砖茶浑浊,茶汤不清淡,味略重。我喝不了酽茶,嫌味儿,等揭开盖子看茶汤琥珀色了才端碗,一口气喝下,解渴。
茶壶瓷质,上面绘了图。我喝茶,多半喜欢那图上的景致。有题了字的,多半是一首诗,念不全,也不喜欢;有老寿星的,几个髽鬏蹋鞠,还有一枝梅,一蓬荷花,大团牡丹,青绿山水。好看。茶汤从壶嘴流出,觉得喝茶的人也沾了图画里人啊花草啊的仙气。
茶壶在我们那儿有另一个叫法,“炉壶”。我开始以为是“卤壶”,想想不是,思绪在“炉壶”与“卤壶”之间飞驰日久,觉得“炉壶”比较符合。炉,有火,温度,热腾腾的冲茶,而叫作“茶壶”的东西,居然是铁制的烧水壶,它更像“炉壶”。我后来总想把它们颠倒过来。茶杯多是玻璃杯,百货店有,印了各种花符,碎了就换一个,不值钱。记得每年春节,要置一套新茶杯,四个或六个,配上新沏的茶,亮晶晶的,待客好看。茶还是老砖茶,一大坨,斫成小块存到瓷坛子里,里面再放几个小沙果,茶水沾了果香。
后来生活水平提高了,改喝茉莉花茶,淡淡的清香沁鼻。
结婚时去北京张一元买了两大袋茉莉花茶给家里,母亲喝了很久,后来走了味儿,喝起来寡淡了。
那年在杭州,朋友带去茶场,喝新炒的龙井,玻璃杯冲了,松针一样立起来,我鼻子聋,只用舌尖品尝,体会到书上说的“回甘”。陆续喝过几种绿茶,却不能持久,喝的最多的算是竹叶青,清淡的味道比较适合我,后来也停了,想来绿茶与我无缘。中医讲脾胃虚寒者不宜,大约说的就是我这一族。铁观音喝了不少,浓了就觉胃府淡淡的恶心,唯老砖茶无不适。
单位坐班,带一点红茶,聊补白水的不足。
恋上普洱,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朋友送了,喝着舒服,一块茶饼,几个月,蚕食干净。
一般是,午后,必泡一壶。配一点茶食,放电脑旁,边敲敲打打,边斟一盅灌喉里。一个下午,三泡茶,一小块甜点,几颗话梅。三泡后不再续,文字半半拉拉,茶已尽兴。不管它,收了电脑散步去了。
喝茶而不识茶,散装的,固体的茶饼,只要是普洱,统统没来由地喜欢,不管生熟,只烧水沏了,竟然如饮醇醪般。
茶城认识小友,成忘年交。夹一本书过去喝茶。她泡各种茶予我,我只记得茶,不记得茶名,滋味也混成一团。
坐着,看茶肆的人家陆续歇了。街上暗下来。墙上的老头每每相遇,我记得他,不知道他记不记得我。几年下来,我已衰老,他没有变。想他已是仙翁,坐拥茶城,肚里一壶清气云绕,自然成道,羞杀我等俗客。
茶喝了几十年,依旧不识茶,想必伊也笑我懵懂,想想真是愧对。喝茶好处多多,媒体网络乱讲一通,我只道:可以清心也。其它,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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