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劳作了一天的农人都回自己的房舍了, 喝完热辣的浊酒, 趴在炕上酣然入睡。
在山坡下有几间简陋的草庐, 里面住着我们的主人公, 一个呆头呆脑的书生。
呆头呆脑是村民对书生的评价, 因为他和别人不同, 一点维生之技都不懂, 每天就知道躲在屋里死读书,读死书,
傻小子,真以为自己能高中状元,金榜题名呢? 醒醒吧,明天的米钱还不知道去哪里讨呢? 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懂呢? 看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早早讨个老老婆,安安生生过日子才是正经的。 呵,就他那样的,谁家的闺女敢许给他呀,过门之后天天跟他喝西北风吗?
书生完全无视周围的一切,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不能自拔, 他把所有的心思全都用在读书上面, 一心只想能够有一天 扬眉吐气, 光宗耀祖。
少做白日梦了, 你连吃饭都成问题呢。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的。
对啊,你会的,我们都相信你,你会中状元,然后被皇帝老子招为驸马爷, 顶不济也得是那个阁老家的小姐看中你了,死乞白咧要嫁给你, 然后你就发达了,耀武扬威了, 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穷乡亲啊。
他明显能够从人们的话语之中听到讥讽之意,于是丢下一句,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拂袖而去了。
留下人们的哈哈笑声, 有人故意学他的动作,拿腔作调,扭扭捏捏,逗得人们前仰后合。
对了,你说的那个红壶,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哼,他躲在大树后面,嘴里忿忿不平, 你们这些人啊,什么都不知道。 以后有人为我做传,名垂青史,你们呢连名字都没有呢。
在这荒郊野外,晚上没有任何人来打搅书生的雅兴, 没有相识的同道过来和他秉烛夜谈,彻夜不眠, 大家都在自己的窝里猫着,用功,谁有哪个闲心啊? 村里的农人对书生更是敬而远之, 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躲到做粮仓的地方来清修啊。 就连那种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晚上夹着梆子提醒人们小心火烛的闲汉都没有, 除了能听到夜枭和野猫的叫声,他的身边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也完全不在乎这些, 当一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的时候,他自己是感觉非常幸福的。
然后,他仿佛听到有人叩打柴扉。 在这寂静的夜里,会有人来叨扰吗? 还是他出了神,产生幻觉了呢? 亦或者,不会是撞鬼了吧?
他定定神,咳嗽了一声,强打着精神, 外面何人击戽?
没有人回答,他揉揉眼睛,捏捏自己的耳朵, 幻觉? 然后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先生可否开门一见?
他愣了一阵,脑子里面浮现出无数诡异的场景,不由得感觉到脊后发麻,浑身不寒而栗, 可是,他依然抵挡不住诱惑,起身下炕,哆哆嗦嗦穿上鞋子,慌里慌张走到门后,费了半天劲才算拨开了门闩,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终于拉开了房门, 门扇转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足以刺破人们的耳膜。
他屏住呼吸,定睛观看, 门外站着一个女子,夜色朦胧,他看不清楚女子的神情装扮, 他咬紧牙关,双手扳住门板,愣愣地看着对方,
此即君待客之道否?
他愣了半天,那女子已经自己从他身边经过,进屋去了, 他不由自主让开了路。
女子在屋中站定,借助昏暗的灯光,他终于可以仔细打量来人了, 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子啊,他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他平日里也没有见过多少女的, 见到的也都是整日忙碌的农妇,脸上脏得不成样子了也无暇梳洗, 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敢问姊姊芳名。
她回头看着他, 他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头去,看着她脚上的那一双红色的绣鞋。
妾身西郊人士,家中世代裁缝,父母膝下无子,惟妾一人而已。素闻先生大名,妾身意欲与先生结识,但苦无机缘。今日不揣冒昧,造次前来拜谒,蒙先生不弃,贱妾得见先生,此生心愿足矣。目今夜深人静,二人独处一室恐有不便,先生且容妾身告退。
说着,就要离开,他哪里肯放,上前去拉住了对方的衣袖, 姊姊且慢。
她忿然挣脱,险些将衣袖扯断。 先生请自重,需知男女授受不亲。
吓得他连忙一躬到底 小生孟浪,但请姊姊饶恕则个,小生尚有下情回禀。
于是她正色道, 先生但讲无妨。
姊深夜造访,小生不胜惶恐,想某何德何能,得蒙姊姊垂青,虽肝脑涂地,亦不足报。然则目今夜黑风高,姊姊一弱质女子独自返家,恐路途多有变故。倘姊稍有闪失,岂非弟之过哉?不如在此歇息,待明日弟送姊还家,岂不美事一桩?
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之下, 他感觉自己几乎就要陶醉了。
先生此言差矣,妾身因思慕先生良久,才背父母之命来此,怎敢在此逗留?倘天亮尚未还家,恐父母担忧牵挂。先生欲行苟且之事,恕贱妾实难从命。
一席话说得他无地自容, 姊姊错看小生了,余自幼熟读诗书,粗知礼义,一心澄清天下,怎会有苟且之念?姊姊说得极是,小生送姊姊。不过小生还有一念,姊姊以后是否再来寒舍?
她回头冲他嫣然一笑,说不尽的千娇百媚,道不完的万种风情, 若有缘,自当改日相见。
说罢,翩翩然飘然而去,就丢下他一个人在屋里发呆, 这一切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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