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2-3-5 18:06 编辑
很久以前,列车开动,常伴着咣当一声。乘客便在这声巨响中,前仰后合,跌跌撞撞,好一会才落停。 便有有识之士出来解释,此是牛顿第一定律阐明的道理。车走了,乘客的一部譬如头,譬如上半身,乃至全身,尚处于静止状态,依其惯性会随之后倒。 明白了这个道理,再坐火车,但凡听得汽笛长鸣,哨子吹响,就像潜艇官兵听见了驱逐舰投放深水炸弹的声音,必先抓紧椅背、小桌等牢靠的东西,就不怕咣当了。久之这一声咣当,便天经地义地成了列车开动的象征。 站台候车,见一位庄稼汉站在一列没挂车头的空车阶梯上,东张西望。有个顽皮的小伙子朝他大喊一声“咣当”,便见那庄稼汉好一阵手忙脚乱,使劲朝里缩。 面对咣当,便是见多识广的老码头也有翻车的时候。有回遇上一位,正眉飞色舞地与同行畅谈国家大事。咣当声中他被甩到对面靠背上,撞得一声闷响。便见他双手抱头,呲牙咧嘴,半晌才冒出声《地道战》里学来的日语“Soga(是这样啊)”。 国内如此,国外也一样。有位前辈写他们在日本头一次乘火车。礼仪之邦的老先生们正“您请坐”、“您请先坐”揖让间,火车开动,咣当一声,登时跌翻了几个。 彼时民智未开,知识分子也一样。人们把这种现象视作一种外来的、不可抗拒的因素:开车的拿它没法,车长、乘务员不也跟着咱一道咣当嘛。很少有人抱怨,更没人想到“投诉”二字。 列车如此,公交亦如此。我乘过一辆奇妙的公交,没座位,没扶手,整个一无遮无碍空车厢,但却能把我从山区的工厂载到市里去。因已存有戒心,从起步到进入平原,我靠天赋的技巧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动态平衡。叵料司机突然提速,我一个屁股墩儿正坐在蜷在后面的一位老农背上。向他道歉,却见他没事人般纹丝不动,吭都没吭一声。便很感慨,心想多好的人民啊。 同是当年,直快、特快列车大多不咣当。起动的时候,便听人称赞:这车真好!这司机技术真高!那是种惊奇的、发自内心的感恩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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