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酱油和桃花写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能够亲伴左右一起经历生活的点点滴滴,一个是跟老爸比赛找对象体验享受老爸嘚瑟的快乐时光。令人羡慕!
相比之下,我跟父亲还是有一些距离的。一是时间上,父亲已去世近20年了;二是空间上,跟父亲在一起的记忆只停留在小时候,从上高中开始离开家对父亲几乎没什么近距离的接触。
我是父亲的第五个女儿,我相信对父亲来说,第几个都无所谓,只是一个女儿而已。既不是老大、也不是老小、更不是儿子,那么就是一个吃饭的工具。虽然这么说,父亲倒是从来不打骂我们,也不说什么,只是我们都怕他,不敢跟他说话。有什么事只跟母亲说,有什么错都是母亲来管,骂的最狠、打的最重的都是母亲干的事,父亲就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每天辛苦干活养家,没有缺过我们的吃粮,当然也没有钱。
上高中离开家之后,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我跟父亲之间的互相了解还是要通过我母亲,有什么招笑儿的事儿都是母亲讲给我听。比如从来不去女儿家串门的父亲也开始去女儿家了,有一次去了大姐家,大家为了让他住一晚,找了一帮人陪他打棋摞(象棋的另一种玩法),结果父亲输了50块钱回来了,把我大姐急哭了。
我也慢慢发现父亲变了,不但弟弟妹妹们敢跟他说话了,他高兴了还能讲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难以想象父亲也有年轻的时候,父亲回忆起来津津有味儿,说年轻时候特傻,种地当打头的不会偷奸耍滑,使劲儿的赶工从来不顾不顾后面人的死活,得罪了很多人,也当过劳模戴过大红花,还得到过一对枕巾。遗憾的事儿是给日本人修飞机场那时候,有一天听说日本人投降了,可以回家了,自己什么也没拿空手就跑回来了,还说当时没人管了好东西有的是,拿点什么都发财了,妹妹就逗他说工地上不是钢的就是铁的你能扛得动吗?
等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父亲就更老了。每次我回家跟我母亲唠嗑,父亲就在一边听着不说话。大学时候的第一个对象我父亲没相中,但是什么话也没说,等到那个吹了的时候能看出来父亲高兴了,等到我把警察的照片拿回家给他们看的时候,父亲说了一句话“这个还行,胳膊粗”,我们就哄堂大笑,也来是上一个父亲觉得胳膊细,体格不够强壮。
父亲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卑不亢,不像母亲那样显出对我明显的偏爱,每当母亲说出“还是北京的糖甜”这样的话,父亲总是嗤之以鼻给她一个白眼。我在哈尔滨结婚成家之后,父亲只来过我家一趟(后来才知道那是此生仅有的一次),还是在母亲强拉硬扯之下来的,来的第二天就要走,嘴里说着家里那么多活儿在这坐着干什么?那时候我家清华还不到一岁,精力有限并没有领父亲去体验一下大城市的环境,当然父亲也不想去,就着急回家。相比之下,我母亲每年都来我家一趟,就像一个亲善大使,来看看我的生活状态。
我对父亲最大的尽孝就是还在他健在的时候给他准备了一副质量超好的棺材板,是在我几个姐夫的提醒下,我拿出3千块钱,我弟弟和姐夫们去双城木材厂买的,我大姐夫是木匠,他对木材比较了解,具体是什么松、厚度、整块什么的,反正我父亲特别满意,有一种百年以后的房子已经买好了的安全感,我大姐夫亲自给攒成了一口棺材,找工匠给画上了花,把我母亲馋够呛。结果几年以后我母亲先生病了,又把我父亲吓够呛,说差点把他的棺材给抢了。那之后,我又给母亲准备了棺材,当然没有父亲的那么隆重。最终,还是父亲走在了母亲的前面,母亲说这个死老头子真不傻。三年之后母亲也随之而去,两人合葬的时候挖开父亲的坟墓,父亲的棺木完好没烂,我心甚安。
平生没跟父亲说过几句话,老年的时候,父亲的小棉妖是大妹、父亲的命根子是弟弟、小妹是多余的、我是外人,几个姐姐是才父亲最牵挂的。他不去女儿家,却希望女儿们回来就不走,大姐每次回娘家都走不了,一说要走父亲就拿眼睛紧盯着,让人不舍。
现在偶尔也能梦见父母,都还是中年时候的模样,一直是他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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