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豆豆 于 2022-6-22 10:27 编辑
清晨,抱着呼啦圈上楼顶。母亲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惶恐,近乎讨好的语气,说:“我是不是影响到了你的休息啊?”
自然是影响的。但我家先生认为,我就该规律作息,有利于身体健康。只是他拿我没法子,倒是母亲的来到,纠正了我很多坏习惯。设若母亲不在,我铁定会睡回笼觉,就像我妹子打趣说的:“你不敢睡懒觉了哇?”
敢是敢的,不好意思而已。
为嘛敢了呢?因为母亲打不动了。关键是连骂都不骂了,还唯恐动作大惊扰了我。她已经做不了我的主,便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退后,直退到了我成为她的晚辈家长,而她要扮演听话的长辈为止。很多时候,她甚至在察言观色,就连孙子都成为需要她忌惮的主管角色。
昨天下午,有学生给了我一只盐鸭蛋。顺手往包里一丢,就揣回了家里,晚餐时想起来,翻出来递给我母亲。她却再三推辞,被我强行塞给了,她一边剥一边惭愧,嘟哝说,如果她不来的话,这只盐鸭蛋就该是小申的。
哪有什么该不该的?我打断她,说,就算你不来,有时候是他吃,有时候也是我吃,这年月还差几个蛋不成?母亲就不说话了,只认真啃她的盐鸭蛋,神情有唯唯诺诺的成分,好像是她惹了我生气,她必须乖乖听话似的。
把刚才的环节默了一遍,好像我的语气不对?又或者说辞有问题?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亲爱滴老娘啊,我要怎么表达,才是最妥当的呢?
这几天,母亲不肯去跳广场舞了。她大约看出来,我是为了“陪”她的。这个“陪”字,伤了她的自尊心。她是想要竭力独立,不给晚辈家长们添乱的。包括足不出户,也是不想迷失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中,会增加晚辈家长们的负担。
这让我很有些尴尬,想起一句话: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那晚,就是父亲节前的那晚。诗会公众号需要更新“父亲节”同题诗歌。几个擅长的诗妹又都纷纷告假,我不得已临时顶上去。因为第二天会参加网络阅卷的缘故,我无法接触电脑,连手机都会上交。只能跟母亲商量,说我有点公事需要处理,就不陪她出门了,她要不刷刷抖音、看看电视什么的云云。
问题,大概就出现在这里?我说“不陪了”,那么,纤敏的老母亲铁定猜出来,我内心并不喜欢广场舞,仅仅为了“陪”她才每晚拖她出门的?此后,她跟我说,她需要弄她的“毛毯”——就是拆下旧围巾、旧毛衣这类的线,用钩针钩成毯子形状——没空出门跳广场舞了。这,明显是托辞,“毛毯”什么的,是她混时间的物什,哪里要这么赶的呢。但,面多她近乎固执的坚持,我竟不知要如何切入了!
作为一个家庭成员,她是如此乖的一个长辈。难道是因为知晓给人添乱的后果?当初女儿们的叛逆、各种制造事端,给她带来了许多疲于应对的状况吧?
有时候听别人说,父母亲如何气人,简直冥顽不灵等等。我就在想,我的母亲太乖了,乖得让我手脚无措,这,算不算另一种“气人”呢?但,她分明是要讨好每一个“晚辈”家长的。
昨天下午,她跟我说,脚踝好像有点扭伤了。我说怎么回事?她说,是赤脚在客厅的时候,出溜了一下。她总喜欢赤脚在家里走来走去,这是乡下田埂边走多了的惯性。我其实内心是抗拒的,毕竟夏季脚底板出汗就容易打滑,何况这种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物,走得再多也接触不到土地的气息。
我甚至怀疑,她不是在客厅扭到的,而是上楼顶急了些在楼梯扭到的。楼上的水果即将成熟,像是桃子、李子、葡萄之类,就特别招鸟儿们光顾——晚上更夸张,耗子还能来分一杯羹。母亲就会以个人之力与群鸟抗衡,每每很是骄傲地跟我说起,今天又赶走了几批鸟儿,分别都是白头翁啊,野鸽子啊什么的,麻雀当然最多,还有不知名的。
但,我也不好刨根究底。只和颜悦色,问,严重不?肿了没?家里有药酒和膏药,先处理一下吧。如果不行的话,要去看医生的。说着,想去拎她的裤腿。母亲就不干了,捂住脚踝,说浪费那钱干嘛?休息两天自然好了。
我很想生气,想呵责,“到底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或者“能花几个钱?我难道负担不起么?”又担心吓着这个乖长辈。幸好妹子善解人意,插话进来解围,温言细语跟母亲说,有一张是膏药剪开了的,不用的话就报废了,走,我帮你贴上吧。
这让我又好笑,又好气,慢慢的,又平静下来。想着买了水果啊零食这些,我得故意拆分开假装是学生送的,不然就得担心母亲又产生“添乱了”的愧疚。做一个很乖的长辈,母亲,其实比我这个晚辈家长更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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