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戈戈 于 2023-9-11 20:55 编辑
2，我的物理老师
初中物理我学得不好。
老师们个顶个的很焦虑，集体替我想办法。这种集体关心导致我的物理水平越来越差，因为心不能集中在物理上。这其中的微妙在于，唯物理课老师本尊对我越来越冷淡乃至于恶劣。现在想想也理解，一个各科成绩都还不错的同学为什么独独物理学不好呢？
其实我对物理课特别感兴趣。至今犹记得当年一直都在追问什么是力。初中课本关于力的定义是一个非常简化的理想状态，我忍不住追问为什么，老师讲解，我继续追问为什么，老师再解释，我再问：为什么。
物理老师是团委书记，他的思维方式里政治正确多于科学理性。面对追问，当时当境他一定在想：政治正确，无需追问。于是会觉得我问那么多为什么必定是胡搅蛮缠。
感觉是相互的，彼此彼此，喜欢一个人的必要条件是因为觉得他或她喜欢自己，讨厌一个人的充分条件是因为觉得他或她讨厌自己……嗯，物理老师在讨厌我。讨厌到什么程度呢？全学区统考，我物理成绩第一名，他嫌弃我没有给他考满分，离满分还差四五分呢。
我也是有脾气的，而且有傻力气，于是继续努力钻研物理。由于一直很笨很笨，几乎任何事情上都花很多时间，所以不敢说在物理上花得时间足够多，但是敢说比别人多很多。很久以后看过一个电影写智力障碍者的生活，他们典型的手的动作我也有，写毛笔字时我的左手有时候也有跟他们电影里一模一样的特征，特别傻，忽然发现自己可能天生是个傻子，不禁哑然傻笑。那时候傻傻地钻到校图书馆里啃爱因斯坦名作《物理学的进化》，这本书对初中生来说太高深，不过我花了很多力气读而后写笔记。现在一张口就好唯理论，原因之一就是过早读这本书，原因之二是读周汝昌先生的《红楼梦新证》。我都这么卖力去学物理咯，物理老师的脸色也依旧没有晴开，又在班上大声嚷嚷，老师讲得不够详细么，不够深入么，有些同学不走老师领的正道，歪歪道道倒不少，竟然自己去读爱因斯坦。
虽然没有打算放弃学习物理，却也确实已经打心底里承认学不好物理。物理老师说得没错儿，物理课儿我还没有开窍，物理课儿我一直在拖后腿儿。而且老师们集体承认，段干教授确实在物理上是弱项。
其他物理老师給我一系列的物理卷子，是中考的模拟或者真题，做完一份就交给他们一份，他们阅卷之后再给我讲解和改错儿……这么兴师动众两个月或者三个月吧，考高中时总算万幸一点儿都没有受影响。
谁料高中物理老师也是一种奇葩，谁知我又遇上咯。难以理解为什么总是遇到奇葩，只好不求甚解，一笔带过，一语略过，曰：我与物理没有缘分。再怎么努力，就是没有修来缘分。物理学逼迫我相信宇宙中第五大基本作用力叫作"缘分"。
事情是这样的：虽然高中物理老师脾气好，学问高，讲课也勤勤恳恳，但是他教的两个班在物理上就从来没有抬起头，备受打压，全学校都知道物理垃圾生都倒在这俩班上的垃圾桶里。整整一个高中时期里，100分的物理卷子，我们班最好的成绩是一个物理特长生取得的，他什么成绩都差，就是物理科出奇的出色，最好成绩将将68分。我跟我的同桌经常相视一笑，两张物理卷子加起来不到100分儿，每次考试都这样。我们在对待物理卷子这种事情上，个个都是得道的高僧大德，平静直面一切，平静接受一切，平静放下一切，但求平时认真听课认真完成作业足矣，心如槁木，不生妄想。
高考时我们的物理平均水平竟然一点儿都不低于其他班儿，也没有誰因为物理科扯低总分儿，最高分儿还出在我班上。其他班的老师对此不无揶揄，说：“憨人有憨福，过不了初一过十五；吉人自有天相，别信馅儿饼天不降。”
亲爱的物理老师却这么说：“我寄几几道你们个个都好好好好好……”对不起，这确实是我老师的原声模拟。他是物理学高材生却口齿不清，他满脸灿烂笑容犹如满脸残留的青春痘，接着说：“我的物理卷子你们平时能得50分就了不起，高考就必定有强大的实力。”
上了大学我还多选修了两个学期的物理课儿。我们大学在某几个领域名列世界前茅，相关的物理学需要动手做实验，选修课基本上参与不进去，慢慢也就退修。总之就是一个字，“缘分”确实是能扰动物理世界的力。
从来没有想起过要回去看看高中物理老师，只是始终记得他咧着嘴憨厚地笑，甚至在某些尴尬的时候，他也总是合身稍退，只留笑容铺满整个脸，温柔而坚定地向前向前向前。倒是拜访初中化学老师时巧遇初中物理老师，非常恭敬地下车，毕恭毕敬地表达敬意。当他看清是我就无语转身闪开，空气即时尴尬成以太，独独把我僵在那一方绝对时空里。一个老师正在更新报纸栏，连声把我喊过去帮忙儿。事后细想，我专程拜访的确实是别的老师而不是物理老师，他一眼就立即看穿我立意不正不诚，惭愧得我满脸火烧云也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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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3-9-11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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