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如火。
满目非红即黄,潇潇秋雨也浇之不灭,愈浇愈燃。
菊花未繁,我先喝起了菊花茶,据说菊花可以祛火。家中三只中两小只复阳,咳热俱来,疫火鼎盛,且借菊君一饮。
茶中菊朵,灿灿亦如火,悬沉浮游,恍似新开。茶里还加了冰糖,铜匙一动,便溶溶无影,尝一口,冰火甘澄,淡有九月之芬。人说以毒攻毒,以火灭火,深深期有此理。
其实,点数秋色,在菊浓之前,还应有桂香。桂花从南方来到北方,便从乔木妆成灌木,娇娇怯怯,霜下来时,还要躲进小楼,受尽侍弄之遇。
我“侍弄”过的花,遍夭于夏末,到了秋季,蝉声一凉,我便可以袖手残株了。但桂花的香还是太过艳荡,使我贪恋不已。
我曾去往南方访桂,看那高大桂树,碧里藏金,依傍于林亭酒肆之畔,放香于十月金风之中,飒然无拘。
桂香甜浓,最宜入酒。据说川渝的桂酒,最为正宗,藏有太白之豪、东坡之雅,我未敢亲尝,怕得一尝难止,堕入醉乡之中,耍起好汉之泼,台上失笑于众,帳中失身于人,从此遁入月宫伐桂,不敢还复人间受羞。
在菊与桂之间,有一片低矮的晃动。那些晃动毛茸茸的,像低垂的淡绿色火焰,是无数的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结籽,这些不知道,属于我,我把漠视看做理所应当。漠视是一种恰好的中庸,在这些漠视里,狗尾巴草长满屋角,长满花园,长遍天涯,把狗尾巴摇晃在整个秋天里。狗尾巴草藏起落叶,藏起蚁穴,藏起风蛩的低吟,只把尾巴翘起来,若无其事地摇晃。
狗尾巴草护住了太多的幽静,那些幽静里挤满了被丢弃的清澈之道。
路拾趴在秋窗里,目光穿过楼下的菊丛,绕过小院里的盆桂,看向满是狗尾巴草的草坪。一只三花猫从那些狗尾巴草里走过,停下来,朝天空望了一眼。
路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开始在窗台上来回踱步。
它看到,那只三花走入另一丛狗尾巴草里,橘红色的尾巴尖时隐时现,像一朵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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