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故乡】弄柴也疯狂

渝夫文苑

　　砍柴还是弄柴？这是必须首先弄清的概念问题。要不然，接下来的故事无法继续。
　　砍柴好理解。尤其是在地广人稀、林木丰盛的北方林区，树木有的是，杂柴更是随处可见，在此“砍柴”，绝对是名副其实，抡起砍刀，快意砍伐，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能迅速收获一大堆柴禾。
　　而在我的重庆市开州区岳溪镇山乡老家，往回追溯三四十年，人多地少，资源紧张，压根没有抡起弯刀快意“砍柴”的可能，四处“弄柴”“偷柴”倒是事实。
　　那时，为了保证顺利煮饭和煮猪食，各家各户必须想尽办法，尽可能多的从野外寻弄柴禾。
　　人多柴少，供大于求，弄柴并不容易，那时连田间地头、路边岩脚的杂草和掉在地上的松毛（松针）都被人用耙耙儿捞回家了，悬崖上的荆荆草草也通通不见踪影，到处光秃秃的，似乎漫山遍野都站满了“光头强”。
　　弄柴的岁月，这就样清晰而顽固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


　　一
　　相对于女孩儿们在行的扯猪草、割牛草，弄柴可是男孩儿们的强项。只需一把弯刀或镰刀，一个洋马或背篓，男孩儿们便可呼啸山林，驰骋山野，于山水间快意弄柴，在谈笑间手到擒来。
　　做什么都有道道，都讲规矩。我们这些山里娃弄柴，也要遵守一些不成文的约定。
　　比如，除了自家山林和田边地坎，不能到本村民小组其他人家的山林或田地附近弄柴。套用一句不太贴切的老话，这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否则麻烦多多，得不偿失。
　　当然，对于我们这些弄柴的孩子来说，发生这种情况的几率几乎为零。
　　一来那时我们年纪尚幼，没那个胆儿去挑战约定俗成的乡约村规；二来我们习惯于结伴弄柴，三个一伙，五个一群，鲜有单打独斗的时候，既相互为伴，也互相监督，谁也不会对侵犯自家山林的行为熟视无睹。
　　活人不会被尿憋死。为了完成大人赋予的弄柴任务，我和小伙伴们偶尔也会吃吃“窝边草”。但前提是刚好某个小伙伴们当天没来，并且哥几个是在玩过了头、不就近取柴不足以完成任务的情况下，我们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那个没来的小伙伴家的山林，连砍带割，速战速决。
　　这样做的后果，往往是柴禾被“偷”邻居指桑骂槐的四处唠叨和没有具体指向的故意责骂，还有偷柴小孩的父母们心照不宣的矢口否认或顾左右而言他，以及暗地里有意无意对自家小屁孩儿的提醒警示。
　　作为未成年人，我们显然经不起这样的心理暗战，一段时间内不会再犯类似错误，而是坚决地、不讲条件地改变战略战术，坚定的、毫不犹豫地舍近求远，尽可能地远离“窝边草”和“窝边柴”的诱惑。


　　二
　　个人家的山林不能轻易招惹，我们这些孩子们能“侵犯”的弄柴之地，似乎只有山顶的国营林场了。
　　在海拔一千二百米的铁峰山顶，不仅长满了松树，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杂树和荆棘。在我们这些弄柴孩子看来，这几乎就是最好的用武之地了。对，就是最好，没有之一。
　　当然，在国营林场偷柴并不容易，必须时刻注意提防到处巡查的林场工作人员。如果被他们抓住，不但要被训斥一通，还要没收背篓、弯刀、镰刀等“作案工具”；最严重的时候，林场工作人员还会上门找我们的家长，动不动就要罚款。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们这些小屁孩儿的日子就会很不好过。背篓、弯刀、镰刀被没收，已经是大人们难以容忍的大错了，如果再被林场罚款，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之事，我们十有八九是要挨诀（挨骂）挨打的。
　　如此这般，去林场偷柴可能导致的后果，也成了我们这些小屁孩儿们不能承受之重。
　　也算是被迫无奈吧，我和小伙伴们只能更多选择到邻近村民小组的山林里去偷柴。比如当时的开县岳溪区胡家乡花园村的双堡岭、子弟村的梨树坪，这两个村民小组的山林，就经常被我们这些弄柴的小鬼们疯狂“袭扰”和“扫荡”。
　　那时，由于砍伐过度，老家的山林树木稀疏，稍有风吹草动，隔得老远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们到邻近村民小组的山林里偷柴，十有八九都会被人发现。
　　好在仅仅是被人发现而已。因为距离相对较远，我们有充足的撤退时间，根本不用担心被人抓住，可以有条不紊地完成既定目标。
　　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这样做，邻近村民小组的小伙伴们也不是吃素的，知道以牙还牙。
　　于是经常出现这样的局面：一段时间内，明明本村民小组没人到自个儿山林里弄柴，但还是出现了杂柴被砍、树枝被剔的现象，有时这种“被偷盗”“被破坏”的现象还很严重。
　　如此你来我往、礼尚往来，我们这些小屁孩儿们便变得心安理得起来。再到邻近村民小组的山林里弄柴，胆子就变得更大了，有时还故意大呼小叫，故意招惹远处的大人们乱叫乱骂，之后在别人遥远的叫骂声中不慌不忙地爬树、砍柴，像在自个家的山林里弄柴一样气定神闲、自由自在。


　　三
　　说到爬树这个弄柴必须具备的基本功，我不由得感到脸红和羞愧。
　　是的，我爬树的功夫很差，甚至可以定性为不会爬树。多数时候，看见小伙伴们手脚并用、十分麻利地在树干上爬上爬下，我只有望树兴叹的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砍到最好的枝桠、弄到最好的柴火。
　　有一回，邻家女孩跟我们几个男孩一起去弄柴，见我不爬树，她竟然当众给我做起了示范，嗖嗖地爬上树，还说挺容易的，一个劲儿地鼓励我也试一试。
　　我心里直突突，但又不愿在女孩儿面前丢人，只能硬着头皮，像一只被赶上架的笨鸭。
　　于是，我麻胆子，耐着性子，手脚颤抖地爬上一棵松树。眼看就要够着粗壮的枝桠了，脚下的桠杷承受不了我的重量，啪的一声断裂了，我一下失去重心，抱着树干滑落到地上，腹部被树枝挂出两条一寸多长的口子，鲜血直流，疼痛难以，留下的疤痕至今清晰可见。
　　这段糗事，至今还经常被早已升格为我老婆的邻家女孩提及和取笑。
　　好在我从小脸皮够厚，哈哈一笑，儿时丢人现脸的事儿就遮掩过去了。


　　四
　　其实，在弄柴这个农活上，我的弱项远不止不会爬树，我还不会熟练地使用由两根“Y”字形树杈组合而成的洋马，多次出现人仰“马”翻的尴尬场面，最后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使用背篓。
　　熟练是使用洋马背柴，是山里男人或男孩的基本功，像我这种笨手笨脚、连洋马都不会用的家伙实在少见，我自个儿说起来也觉得很丢人。
　　还是那句话，好在我从小脸皮够厚，就算不会用洋马背柴和背其他东西，也不不至于给我儿时往后的人生之路留下阴影。
　　现如今，由于人口大量外流，山乡老家的生态环境得以修复，当年稀疏的山林变得葱郁茂盛，上好的柴禾随处可见、随用随取，乡亲们已经淡忘“弄柴”“偷柴”这些概念。
　　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叹息，在我的山乡老家，各种家用电器、煤气罐煤气灶已经普及，为数不多、坚持留守山乡的父老乡亲，早就告别了四处弄柴的日子。
　　包括那些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的孩子们，也早已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幸福生活，他们只需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会再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忙着“弄柴”“偷柴”。


　　渝夫2014年4月23日晨草于沈阳，2020年3月25日晨完善于石家

满堂花醉三千客

真的很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更难为无材之灶。

渝夫文苑

满堂花醉三千客 发表于 2023-9-26 09:57
真的很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更难为无材之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