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多年后,想起那次的事儿,穆惠英仍觉得一切都是天意!
那天夜里不知怎么的,她老是做梦。每个梦,还都和小姑子杨华有关。不是梦到小时候和杨华一起,背着书包上学路上被狗咬了,就是她们放学半路上下大雨,两个人没处躲雨站在雨里哭……最后一个梦里她们一起唱着儿歌去挖野菜,捡到一个向日葵头,刚要分吃那上面的葵花籽,哪知那些葵花籽刷的一下子变成了无数的马蜂。这要是被蛰到,不死也得脱层皮。穆惠英要拉着杨华就跑,可杨华甩开她的手,顺势用另一只手一推,把她摔了个嘴啃泥,她倒在地上,那些马蜂铺天盖地呼啦啦,就冲着她俯冲下来了,杨华跑到远处,回过头来看她被马蜂蛰的满地打滚,拍着手哈哈大笑。穆惠英,又疼又气,哭着哭着一激灵醒了。
她坐起来,看了看石英钟凌晨两点半。
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和杨华不搭话已经有三年多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怎么会突然地梦到她呢?穆惠英披着被子坐在那里想:“这个小姑子不会背着我,又出什么幺蛾子吧?”想到幺蛾子,她想起了隔壁老王婆子昨天跟她说了一嘴,说是杨华要办农业合作社,正在联系村民加入。她当时没细问,怕被邻居笑话她都和小姑子闹矛盾不说话了,还关心她的事。莫非,她也找了她哥哥杨光?这兄妹俩个背着自己搞事?
想到这,穆惠英推了一下身边的杨光:“老头子,你妹妹找你加入合作社,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杨光被她一推,朦胧中随口应道:“告诉你,你还能同意吗?”
本来穆惠英是诈杨光口风的,没想到他在半睡半醒之间吐了真话。她一下子火就上来了,朝着杨光身上连掐带拧地骂道:“鬼东西,我和你亲,还是你妹妹和你亲?”
杨光一痛清醒了过来,爬起来把住她的手道:“老问题了,问来问去烦死了!你们一个是我老婆一个是我妹子,都是我的亲人!”
“我是你亲人?我算看出来,这么多年,白跟你家传宗接代了。还不如你妹妹,在你心目中重要。她和我这三十年来吵了多少回架?你不知道吗?她就是我的冤家对头,你参与她那里搞什么合作社,连告诉都不告诉我一声,拿我当什么了?”
“老婆,你别闹。不告诉你,不就是怕你不同意吗?”
“你这是欺骗!你快从实招来,她还要你做什么的了?”
“没什么,就是加入她的绿色蔬菜合作社!”
“骗谁呢?你加入了蔬菜合作社不得建菜棚子吗?这一建菜棚子我不就知道了,我会让你跟她参合一起的吗?快说,她到底拉你进去做什么的?”
杨光见瞒是瞒不住了,反正事情已露出马脚就实话实说道:“杨华想成立一个合作社让村子里像我们这把年纪,不上不下的,留守的人有活干。她这事不得花钱吗?还得买一辆蔬菜保鲜运输车,自己跑市场。她就找我,让我拿身份证给她担保贷款,承诺我不用出头露面也是合作社成员提运输费。我一想,这事有村委会支持,错不了就答应了!”
“村委会支持个屁?要是村委会支持,还用得到拿你身份证担保贷款?不行,我得去找杨华去!”穆惠英一骨碌爬起来,穿衣围头巾就要走。
杨光起来拉着她央求道:“你冷静点!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不行吗?”
穆惠英望了望窗外,黎明前最黑暗时候。她也发怵这黑咕隆咚的出去。本想给杨光个面子,可是,心里却越想越气,一挥胳膊扒拉掉了杨光的手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兄妹俩眼边眼夹没我,我也没必要给你们面子!我现在睡不好觉,杨华她也别想清净了!”说着夺门而出。
外面春寒料峭,小北风一吹穆惠英打了个寒颤。要以前老公杨光在身后喊她,她就会借坡下驴回到屋子里,继续跟他吵一阵子。等到天亮了,日头出来了,太阳光一照,气温也变暖和了,村子里活动的人也多了,那个时候一路扯着嗓子边走边数落小姑子的不是,理直气壮地找上门去,那才叫威风呢!可那天,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想着越快见到小姑子杨华越好,好好的跟她掰扯掰扯,羞臊羞臊她不要脸,和自己闹矛盾有三年多不接言语了,怎么还有脸求她哥哥担保贷款呢?
她缩着脖子,抱着膀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小姑子家走去。好在她们两家隔着一条街,距离一里地左右。几分钟后,她站在杨华家的街门外,敲打着大铁门喊道:“水性子,你给我出来!”一连喊了能有十几声也没回应,东邻西舍都被惊动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探出头来抱怨道:“惠英是吧?什么事等不到天亮了,这大呼小叫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穆惠英觉得不对劲,就问道:“这水性子两口子不在家吗?怎么我这么叫门也不开呢?”
“在家!傍晚的时候,还看到他们两口子!”
“那他们不开门,也应该吱个声呀?”穆惠英用手摸索着街门,发现门没上锁,她打开街门进了院子。敲打了几下屋门,也没回应。穆惠英这时心里有些发毛了,感到事情不妙,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使劲拽开了那扇门,一股子煤烟味扑面而来。
“艾玛,俺家杨华两口子煤烟中毒了!”穆惠英意识到了大事不好,冲了左邻右舍喊着。这时,她把来的目的早抛得无影无踪了,连小姑子的外号水性子也不叫了,第一个冲进屋子打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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