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抚辞了大猫二猫和三猫,带了娇眷,驾了长车,到某人的故乡去,过年。
过年之于故乡,总是名正言顺的妥帖,不论是谁在过年,或者在谁的故乡。于是我便盛满高兴,以一曲韩红的《喜马拉雅》伊始,悦动着节拍,直驱千余里,高歌而至。其间路过华北平原的雾霭和残雪斑斑,更有服务区里行色匆匆面色紧张的蒙面大军。催马加鞭,未敢停蹄作乐。
穿了新衣的老人笑脸相迎,寒暄道:又胖了些呵!我便腼腆的把这功劳归罪于伊人的厨艺高超,饲豚有道。伊人撅起嘴巴,嗔怪说:什么眼神,哪里有啊,穿的衣服胖了点而已。
鬼灵精怪的小娃闪烁着眼神,也在一旁评论道:又丑了些哦!我聪明的把这种诋毁归咎于礼物拿的迟了,于是双手奉上。伊人却哈哈笑着附议:目光如炬,他就是更丑了,以后再丑就不让他进咱们家门了。拿到礼物的小娃却没有改口的习惯,只是说:虽然帅少了些,但可爱多了不少…。说话的口气像极了一个奸商。
本应去访一下大姑大姨,老叔小舅,但看到电视上全国人民都在呼吸紧张,于是开明的老爷子拍板,一切虚礼从简,招呼在微信群里打,礼品用红包折现!这个过程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在欢呼和祝福的斗图中,省下来几十块油钱。感谢国家进步,感谢科技创新,感谢意识解放。
大口吃肉,小口陪酒,彬彬而又殷勤于溜须的口舌之技,餐未半,便褪去了乍来时的拘谨,俨然要成为主人之一员,只不过是叨叨于末坐的那一员。
封建虚礼虽然可以或简或弃,但中华国粹万不可丢。饭后暇丰,无他处可去,无别事可娱,自然非麻将时间莫属。于是四围成团,轮流码墙。长城起而又毁,胡风越墙而入塞,引各家英雄争抢,各人都目光狡黠,在等一声炮声震耳。可怜我自出道以来,天然练就一套点炮绝技。不论东南西北,一旦我坐定此位置,这里便成了常务炮台。我在胆战心惊中手忙脚乱,不管动那张牌,都能莫名其妙的触动扳机,侥幸会给人送上一杠,不幸则一炮而满桌皆笑。所以,知我巧技者,一旦听牌,就会给我一个眼神,招呼一声:神炮手快快做好准备!我是个谦卑的人,所以一向很少让人失望,这攒起了我如山的牌品。以至于末了,老爷子忽然猖狂的说:咱们不打一块钱的了,没意思,明天改成打十块的吧。这番恶意的打算,忽然让我深深体味到这个冬天里人性得寸进尺的凉薄…
挺晚的时候,我们在床上打开手机上的监控,跟远方家里的猫猫打招呼,它们听到响声,便聚拢到摄像头下,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晃着傻乎乎的脑袋,似乎在寻找什么,这让我们忽生想念。
半醒半梦中,我忆到了我的猫,还有我童年时高兴地跑来跑去的灯笼,以及老家年夜里不停歇的鞭炮。这时,有个童稚的声音催促说:快,该你放炮了… 我出着汗醒来,恨透了麻将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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