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过的有关战争题材的影片中,几乎没有一部不是为了场面血腥,无所不用其极,哀鸿遍野,血流成河……仿佛不血腥到底就不足以表现战争的残忍。
电影《钢琴家》虽然也穿插血腥画面,但是相对于整部影片来说,基本以唯美画面来精准地展示战争给人类带来的惨无人道的伤害。在我看来,这远比用一些炮火纷飞血肉模糊的画面更能触动人的内心世界。
影片描写了犹太钢琴家席皮尔曼在二战期间九死一生的故事。
席皮尔曼是犹太天才钢琴演奏家。二战开始之前,他是波兰国家电台御用钢琴演奏师。二战开始,他经受各种磨难,失去了父母弟弟和姐妹,而他自己也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但他却凭借顽强的意志和聪慧的头脑,努力求生,最后终于迎来了战争的结束,重新回到国家电台,继续自己的钢琴演奏生涯。
影片开始,主人公家里摆放的钢琴和小提琴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充满文艺气息的家庭。居室收拾得一尘不染,餐具精巧,就连圆桌上的插花都摆得恰到好处。所有家人的衣着打扮都精致得一丝不苟,从领带到外套再到鞋子,洁净整齐而又得体。
有太多人描述过席皮尔曼的坚韧不拨,描述过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迎来暑光的历程。而我这里只想说一下电影中他所配戴过的七条围巾——不同时期、不同风格、不同颜色和不同材质的围巾。每一条围巾都像一首诗,在无言中把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巧妙地刻画出来。每一条围巾都与他彼时彼刻的心境以及命运走向息息相关。
席皮尔曼和女友首次约会,围着深咖色灰条纹丝质围巾,外罩灰咖色毛呢大衣,色调协调,搭配高雅,这身装扮与艺术家气质完全吻合。围巾平整熨贴,颜色像他的眼神一样温暖,把钢琴家内心甜蜜憧憬与羞涩之情完美映射出来。这是他的第一条围巾。
席皮尔曼和家人以及众多犹太人一起,排着长长的队伍,被赶入犹太隔离区。女友冒着生命危险在路边焦急地、静静地等侯他。终于得以相见时,他还是身着那件灰咖色呢大衣,而围巾则是暗灰底配枣色棱形块。围巾依然是丝质,依然洁净,依然高雅,虽然系得有一点潦草,却依然不失艺术家风采,这是他的第二条围巾。短暂相见的欣喜,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以及两人无法将自己的情感向对方倾诉,这些决定了席皮尔曼彼时心情如围巾一样,虽然有温暖,而更多的则是对生离死别的无奈及对灰色未来未知的迷茫。
在犹太隔离区,席皮尔曼与弟弟一起叫卖书籍,以此来维持家人生计。他依旧身着那件灰咖色呢大衣,这次却配了一条黑灰咖相间的波纹纯毛围巾。如果说之前他的围巾更多是为了装扮自己,这一次绝对仅仅是为了御寒。在严寒的街市上和弟弟一起兜售书籍,所得微薄收入免强够家人裹腹,此时,他的生存环境已经陷入黑灰地带。直至他去救助被逮捕的弟弟以及托人帮忙为父亲办一张用以活命的工作证时,席皮尔曼一直围着这条暗色调纯毛围巾。他的内心像围巾一样灰暗,而未来也向无边无际的黑暗又靠拢了一步。这是席皮尔曼的第三条围巾。
席皮尔曼从踏向死亡列车的路上被救下来,暂时躲过生死劫,得以重见天日。这时他围的第四条围巾是浅咖与奶油色相间。暂时脱离了死亡,围巾不再是灰暗色,命运似乎有了一线转机……
在劳动集中营,席皮尔曼和犹太劳工一起搬砖砌墙。风雪无情地吹打着他穿着单薄的身体,脖子上随意缠着一条肮脏的破旧的藏蓝色方格围巾。此时他是个粗糙的邋遢的疲惫的彻头彻尾的劳工,也是一个富有民族精神、积极配合民族抵抗组织的劳工,那个气质高雅的艺术家形象已经被战争蚕食得荡然无存。他的生命也与这第五条围巾一样,卑微廉价得可能随时被丢弃,随时被毁灭,随时被消亡。
席皮尔曼从劳动集中营逃离出来,一对朋友夫妇把他接到一所公寓安身,并送给他一条毛质围巾。这条围巾竖条纹,浅驼与米色相间,这是席皮尔曼的第六条围巾。围巾再次呈现暖色调,温暖而又柔软。在死神层层恐怖包围之中,依稀有一束生命之光照进他的世界。
纳粹宣布投降前的最后一个冬天,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席皮尔曼藏身于城市废墟中的阁楼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而又单薄。此时他肩上披着一件残破的黑白格子呢衣片,这是席皮尔曼的第七条"围巾",也是整部影片中的最后一条围巾。他被饥饿、寒冷、恐惧、绝望折磨得目光呆滞,瘦骨嶙峋。他在黑暗中茫然无措,躲藏在阁楼上,不知何时是尽头。这时的世界只有黑暗的寒冷,如同围巾的黑格子,没有温暖的色彩。所幸,他遇到了一位因为欣赏他音乐才华而救他一命的德国军官。他披着这条破旧的黑白格子围巾,站在那里,接受军官救济的食物。那一刻,钢琴家的世界被注入了一束烛光,如同围巾的白色,映射在他心里,明亮而又温暖。
夜里,席皮尔曼头上包着这条围巾入眠。天亮时分,睡梦中,苏军解放的号角吹向波兰的天空,穿过这条围巾传递给席皮尔曼。此刻,钢琴家对眼前的一切半信半疑,继而热泪盈眶。他脚步蹒跚,走出废墟,走出恐怖,走出绝望。这条黑白围巾,以它黑白色调陪伴钢琴家送走了黑暗的战争,迎来了和平的暑光。
席皮尔曼获救了,围巾完成了它的使命。
一部好电影,一定离不开细节的加持。看似细枝末节的道具,从来都不是多余的摆设,就比如这部影片里男主人公的围巾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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