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柴达木益发显得地旷人稀,我顺着省道驱车西去,想看一眼托拉黑河边那处海拔最高的胡杨林。 天地静穆,人类草芥,山风把公路吹得干干净净。路南是连绵不绝的莽莽昆仑,路北是一望无际的沙质荒漠。 前方却渐渐有了大片农田,绿的是小麦,黄的是油菜花,林木阴翳是小小的村落,公路两密密麻麻尽是杨树。 这片农田据说是当年山东来的知青(一说军垦兵团战士)开出来的,干打垒的房子也是他们盖的。后来全都走了,耕地、房子就留给了当地农民。 继续前行来到一个岔口。正踌躇着不知该走哪边,却不早不晚遇上了六十公里内唯一无二两个路人。一男一女,踽踽而来。脏兮兮的,布包了头,只露着张被柴达木的烈日晒得黧黑的面孔。 于是按照他们的指点驶入右边那路。很快就见到一大片乱蓬蓬的草木,公路在此戛然而止,终端横着根圆木做的路障。 小小的停车场冷冷清清,见不到一个人影,连收费的都不在。 走上草丛间那条若有若无的小径,头一样遇上的是草原、河滩地特有的那种大黑蚊子。如影随形,尖声地营营着,四面八方不停扑来。 拍打着蚊虫继续前行,豁然开朗的地方是一条河,无疑就是胡杨林所在的托拉黑河。它发源于万山丛中的沙松乌拉,在这儿拐了个反S的弯,继续北去,消失在察尔汗茫茫的盐盖下。 开阔的河面波光粼粼,河水极清,水深过膝。两岸长满芦苇、芨芨、红柳,也曾长满高大的胡杨。即便远处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也被人们砍伐得一干二净。眼前密密匝匝、青翠娇弱的小胡杨树,是从死去的老胡杨根系里萌发出来的。 胡杨的叶子甚是奇妙。同一株树,最下边是针叶,高一点儿像柳叶,再往上就成了杨树似的阔叶。烈日炎炎,灼烤着小树,叶面上沁出无数细密的水珠。小风吹落,洒在脸上,像潮湿的雾。 大团蚊虫发疯般地不停袭来,耳边是一派不间断的营营声。它们的尖喙居然能穿透牛仔裤布料,叮过的地方不是痒,是火烧火燎的刺痛。 更可怕的是与蚊虫一起发起进攻的还有牛虻、小咬和一种灰色的甲虫!但我根本不为所动,拿定主意非蹚过河,翻过那道沙梁,亲手摸摸那些“三千年不死,三千年不倒,三千年不朽”的老胡杨。 上了岸就是沙漠。赤着脚没走几步,就被那热锅底似的沙土烫得连蹦带跳。穿上鞋再试,和光脚没两样,教人实在无处下脚。尽管那道沙梁已近在咫尺,翻过去就能见到那些虬枝盘桓的老胡杨了。 丢盔撂甲般逃回停车场时,蚊虫依然死缠着不放。不知从哪儿冒出两个汉子,要我交管理费,友情提示别关车窗,车一开,那些蚊虫自会散去。 我问他这么半天没见到一个游客,也没遇上过什么动物,那么多蚊子、牛虻靠什么活。他们笑笑说只能吃我们吧。 按他们指点,起步后我大开车窗,蚊虫果然迅速离去。只有一只钻进耳朵深处出不来了,嘤嘤哭泣着一路伴我到格尔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