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里的科学
《闻所欲闻的个人回忆录》五十四
十多年以前,00后年代,老婆李红坐公共汽车遭遇一起车祸。原因是公共汽车要经过一条铁路,这条铁路刚刚维修过,高出地面。公交公司的司机不知轻重,按往常经验一冲而过,结果汽车上蹿下跳,把车上许多人跌地不轻,我老婆跌得最重,脊椎有一节骨折。
责任由交警判定,是公交公司的司机负全责。老婆在医院动了脊椎修补大手术,恢复得还算好,能走能动。接着就是和公交公司谈判赔偿事宜。才说“锅要补”,就来了“补锅的”:——一个专门替人打民事赔偿官司滴律师事务所在医院散传单,按传单地址我就去找到他们代理打这个赔偿官司。
这个律所还不小,分专业、分专案,各负其责。我老婆李红滴案子由一位四十岁不到的开庭女律师负责。
开庭以前,我们经过律所找了一家医疗残疾鉴定所,鉴定李红滴残疾等级为九级。这样的结果,在调解法庭上,公交公司的理赔员不认账,说是在他们公交车上出事从来没有达到过九级,给李红看病医生的结论也达不到九级,这个鉴定是假滴,只能按十级赔偿,酱紫就少付五万元。律所女律师希望我们同意法院调解按十级赔偿,搞滴我们大感意外——你们鉴定是九级咋叫我们同意十级呢?
开庭那天下暴雨我没去。老婆在庭上打电话告诉我这事,我发火说:别理他们,你啥话也别说,回来再讲。于是李红表示休庭,回来家一五一十告诉我什么情况。我到律所问他们,那个开庭女律师说,这个九级伤残鉴定不可靠,因为请那个鉴定所鉴定师在饭店吃饭时,他说过不管是伤残十级九级,我都帮你们拉成九级。
我说,你们不是有李红的医院所拍片子吗?你们看是几级?女律师说律所有专业,她只管开庭,看片子的人不在。我说你叫他回来路过我家,告诉我李红的拍片子是伤残几级。结果律所一个管伤残定级的年轻律师到我家,拿出一张大腿骨折滴医学片子,告诉我这就叫九级伤残,李红脊椎受伤不够九级。我好笑:大腿骨折怎么能和脊椎骨折混淆进行类比呢(如同我在历史研究中批判的“历史类比”方法的错误)?我问他有没有脊椎骨折十级九级区别的片子,他说没有。我说没有脊椎你就拿大腿来蒙我?你回去,等等再说。
老婆李红和我的老玩童朋友叫我换律师(由于老婆以前的各种家庭决策失误,家庭“国家大事”掌管权力已经转移到我手里),老玩童说他认识一个律师,答应接案。我觉得这里最重要的是李红伤残到底是不是九级,若真滴不是九级,换律师也没用!咋办?一般人早没辙了,只能换律师。我这个从小看过《十万个为什么》,科学意识很浓滴老屁孩,想到要从科学入手:——必需解决李红的x光片、CT片、三维重建片所记载的脊椎受伤的事实到底是不是达到九级伤残?鉴定所不可能再去找一家,那又要鉴定费三千元,如果真是十级,连上次鉴定费就白花五六千元了!
我反复思考,觉得我自己也能搞清楚这个医学伤残问题。现在离下次开庭还有个把月时间,争取在这个时间内我能把问题搞清楚,掌握主动权。——立马动手动脚,跑到金陵图书馆,借来两大本十六开滴《医学影像学》“啃”起来。科学必须从基础下手,懂点医学影像学才能看懂拍片,否则连片子都看不懂,“栀子花茉莉花(土语:头昏眼花)”,你咋能搞清楚伤残是几级几级?当然,那些影像是怎么通过数学模拟、数学计算得来滴过程,我不懂数学,一窍不通,不看它。只看这种医学影像为什么能表现骨折事实、怎样表现骨折、怎样区分骨和肉等等。
好在年轻时喜欢过一阵子照相,有拍照冲洗相片的技能,曾经还自制了两台照相放大机(钳工手艺,一看就会),这个也对我学习影像学大有帮助。学滴差不多了,又在网上找到一个医学专家在医学网站上解释脊椎病理、受伤的种种情况的一批医学影像照片,——姐真是,才想“锅要补”,“补锅的”就来到。
开庭时间快到了,我满怀信心的跑到律所,找到那个开庭女律师,一通说教:因为……所以,我老婆就是九级伤残!把这个有着十几年开庭辩护经验滴她,闹了个大红脸。我滴怜悯心出来了,我说你不是管这事滴,把你们管鉴定的律师找来,我批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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