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不喜欢吃橘子,妻也不喜欢。
妻是个橘子都要洗过才吃的女人,而他不是。可偏偏两个人走在了一起,于是随她。
听她哼着歌洗橘子时,黑色长发在白色家居服上流淌,他就有种想去抚摸的欲望。他爱极了那头长发,这爱也有十年了。
妻是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十年了,她依然如年少时那般娇憨。每当夜幕降临,她递给他一个橘子,他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咖啡冒着白色的烟雾,敲到好处的映出她的脸,他笑着看,她会羞红了脸。
那是他们的时光,跟流逝的岁月无关。
“我们在搞吹牛比赛!”妻将湿漉漉的手帖在他的脸上,凉凉的。
他假装盯着手中的书,轻声“嗯”。
“可我不会吹。”妻端起他准备的热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眼睛盯着电视,全然没看清电视中正播放的广告内容。
“不然,你帮我吹吧?”妻突然兴奋起来,转头盯着他看。
“我也不会啊。”他像个严肃的人,安静地捧着书。
“你吹牛!”妻撅起嘴,头枕在他的肩上,那发丝撩着他的鼻腔,让他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你最会哄我了,最会吹牛了!”妻继续说。
是的,他最会吹牛。而妻喜欢。
她是个长不大的女人,永远有问不完的问题,而他永远知道正确答案。
比如:
“假如你是皇上,会独宠我一个人吗?”“我不是皇上。”“假如,假如你是呢?”“会。”“骗人!”妻撇撇嘴,脸上却漾出了酒窝。
“如果我们很穷很饿,只剩一个橘子,你会留给我吃吗?”“当然。”“骗人!”“真的。”“不行,必须你吃!”妻反而恼了,逼他赌咒发誓吃掉那虚拟的最后一个橘子。
可他实在不爱吃橘子。但妻洗的就会吃。
十年前妻还是个少女时,他就爱上了那略带卷曲的头发。那天她递给他一瓣橘子,他望着妻的脸庞,将橘子放进嘴里说:“好甜。”
妻一直认为他称赞的是那瓣橘子,糊涂的小脑袋瓜认定他爱的也是橘子。
于是那个谎言持续到了现在。如果说他吹牛,这便是他吹过最持久的一个牛。
“好吃吗?”妻问。他点头。
“不然,就吹吹你的橘子吧。”他摸着妻的发丝,漫不经心地提议。
“对呀,这次我真的好幸运,老板要收摊了,把所有橘子卖给我,只收了十块钱。我知道有很多啊,但没想到这么多,一个星期都没吃完呢。我们打赌说会吃十天,恐怕你要输了,记得你答应的大餐哦。”妻的脸上放着光,他露出一脸沮丧的表情,于是妻又漾出更深的酒窝。
夜,妻沉沉地睡去。
他偷偷从包里取出几个橘子,放进冰箱的保温盒中。回到房间摸摸妻呆萌的脸,将一只抱枕放进她的怀中,看她在梦中满意的笑了。
桌上电脑还开着,妻在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吹牛正文:我只花了十块钱买了一周都吃不完的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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