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轻言 于 2025-9-7 16:21 编辑
朋友发来链接,西涌国际暗夜社区观星指南,一小时后又来一条,本周日罕见月全食。晚上十一点开始,最佳观测时间凌晨一点半。让孩子白天睡饱,晚上一起去摩天轮,带上望远镜。为啥去那,楼顶不行吗?你想想,摩天轮下,朗月渐失,这意境。西子湖畔该死的温柔。去内蒙古,就是和她同行。
订好机票,孩子第一时间拆了望远镜打包,要带去沙漠看星星。曾用它在楼顶观察过月海金星,也观测过环绕木星的光带。在机场把不规则包装袋特殊托运时,我们对它寄予厚望。
到达库布其沙漠是第四天。从腾辉锡勒草原的黄花沟驱车前往,花了五小时。内蒙七天,吃过此生最多的服务区快餐。这天中午是肯德基,服务区最高餐标,可选品种少得可怜。一路上孩子们总问,为什么还不到?我们希望看见到处都是沙漠。这样的言论令人生出罪恶感,仿佛为了一己私利口出毒言。
黄花沟草原位于阴山北麓。一路向西,渐至山南,“风吹草低见牛羊”远了,目之所及是连绵的群山。距离,掩盖了岩石的狰狞,只留下岁月积攒的雄浑。当一座白色尖顶建筑出现在人迹罕见的群山之颠,引来一阵惊呼 。谁将信仰立于苍茫之间?
转至国道,迎来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这种明媚的植物 ,黄色花瓣,是伸向空中的手,也是梵高握举的生命焰火。低垂的花盘则是成熟的低调与妥帖。愈往西,植被愈晚熟,树更绿草更青向日葵也更年轻。
离目的地还剩10公里,我们买了最后一次西瓜。沙漠二字,令人莫名口渴。吃一个,带一个上车。摊主热心,又开一个请客。你们从远方来,请记住内蒙古人民的热情好客。你是蒙古族吗?不是,好客是这片土地的天性,不关种族。
归属库布其沙漠的一片野沙漠,营地金漠酒店离沙漠腹地八公里。来不及卸行李,刷房卡借滑沙板,要了两部庞巴迪越野车。听领队讲安全事项驾驶规则,一分钟也不想耽误。早上十点出发,到达近四点,心情已是一锅煲够时间的老汤。
沙漠与绿洲间,光伏发电板像连绵的海浪,绝美的7号沙漠公路似久唤不应的美人。
四人车不允许私驾,领队掌握方向盘开路,朋友驾驶二人位载我。远见路边停满车,站满人。沙漠,我们来了。跳下车使劲踩。
路总在那里,时间和金钱却以看得见的速度在流逝。租车一小时,费用超千元。稍事熟悉,进入右边沙漠。
误会太深,我们以为沙漠像海边的沙滩一马平川。月牙型山丘,一个接着一个,不停扭转,跌进深坑,爬上丘顶。愈往里走车痕愈少。领队车尾竖着五米以上的双层旗杆经常消失,那是引路标。才明白他说要跟紧不然迷路是真的。
速度太快地形太险,扬起的沙粒不时闯过太阳镜扑向眼睛,五六十度斜坡升起降落不断考验心脏的承受力,绑着安全带依然害怕飞出去。坐在朋友身边,不停喊她保持距离。在穿越一个巨锅似的沙丘前,领队停下,问朋友斜穿过去可不可以。朋友说不可以。领队表扬了她,敢跟这么远已经很厉害。
最终选了一条平缓坡地,我们停下拍照。他带三男人飙车去另一处险地滑沙。七十度坡,落差五十米以上,他们在我们的视线里,变得蚂蚁一样小。偶有越野爱好者,开着改装的车,三五结队。看他们转弯,下坡,爬坡,爬不上去倒退回谷底,担心又好笑。
飙车滑沙坐骆驼,速度与激情连同夕阳一起被金色的霞光吞没,铺在起伏不定的沙面,像一层泡沫。
天文通预报:农历七月初二,光污染国标一级,新月指数0.08%,无月时间 21:11—04:28,银河时间21:11—0:32,库布其沙漠观星条件95%,极佳。
九点看星,八点我们的晚餐还没有着落。酒店餐厅开了十多桌,一个服务员,上不来菜也腾不出多余座位。周围荒无人烟。找前台准备买快餐面。高大帅气的小伙,得知来意,我不允许自己的顾客在酒店吃快餐面。叫来唯一的女服务员,三下五除二把会议室拼接的桌面改成六台餐桌,又亲自去厨房为我们调度。套餐手把肉售罄,送一份卤牛肉,一大盆羊肉面片汤。五个人三菜一汤,吃得肚子滚圆。
温度急剧下降。基地板房最后一盏灯熄灭。漫天星辰。就着手机灯装望远镜,握把镜头一一到位。木星金星已在地平线下,透过望远镜,每一颗星星都那么亮那么遥远,和肉眼所见一样。有些泄气,又被治愈。远道而来的人,将自己拋于荒野,仰望星空。辨认大熊星座小熊星北斗七星,也把自己变成星星。宇宙洪荒,生命浩瀚,此刻我在。
从没见过那么清晰的银河,宽阔的白带,将夜空一分为二。或许见过,只是年代太久远忘记了。大姐发来照片,我的团员证和初中毕业同学合影。她清理父母老房子时发现。每年这个时候,和广州侄女一起的大姐都要回老家。一年一度,写有父母名字的钱包,在农历七月抵达另一个世界。虔诚祈祷,期待圆满。她代表我们,亲手书写寄给父母的信物,两个世界,由此相连,依然相亲相爱。
黑夜包裹住每一个人的表情,白天是社会,人是生活赋予的角色,此时,你是你自己。他们按星云图认出牛郎织女星,叫声划破夜空。两道手电筒指向银河两边的情侣,绿光凛冽,仿佛穿破苍穹。七夕临近,他们将要见面,多么美好。鄂尔多斯库布其沙漠,是我目前抵达的最北方。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你是否也在夜里默念一个名字。
在这片叫不出名字的野沙漠,我想不起三毛,也忘记看梭梭草,甚至不记得看骆驼张开的脚掌是否真如蒲扇,只听任自然将心填满。南北路遥,山水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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