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豆豆 于 2025-10-4 13:36 编辑
儿子回家稍晚,说没吃饭让胡乱弄点,便一头扎房间玩游戏去了。
看着桌上的残羹,我就有些犯难:饭是没有了的,被我吃光了;菜呢,几块红烧肉,小半盘回锅肉,小半盘青菜,以及鸡肉菌汤。关键还是没饭,咋整?
反正也不是外人,儿子性情随他爸,怎么都好打发,我就把全部残羹加面条,一锅混煮上了,既解决了不忍浪费的剩菜话题,还勉强算各类杂酱的:糊汤面。只起锅加酱油时有点马虎,把老抽当普通酱油用了,好嘛,好好的糊汤面给整成了黑暗料理的既视感。
一大钵黑乎乎的“糊汤面”端上餐桌,越看越觉得搞笑:连葱花都看不出来翠绿本色了。灵机一动顽心就起来了,于是大声招呼儿子:出来,吃猪食了。
儿子慢悠悠坐下,看了一眼面,又看了一眼我,若无其事埋头开吃,是猜到了我的骚操作,连抱怨都懒得出口了?有子如此,当真好养,把我乐了一阵子。
不久之后,我家先生也回家了。进门,边换鞋边说,怎么现在才吃饭?又随口问:吃得是什么,咋这么香的感觉呢?
儿子再自然不过的语气,口齿无比清晰,一本正经答道:猪食。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就听到先生诧异“啊?”了一声。
儿子依旧呼噜呼噜吃着他的面。
先生走近餐桌瞄了一眼,恍然大悟似的说,还真是猪食,你妈的杰作吧?
噗哧,我滚倒在沙发上,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儿子倒还能不动声色,替我圆面子反问,怎么不能是我自己的杰作?
先生对妻对子了如指掌似的,胸有成竹分析说,你妈才会拿剩菜什么的一锅混煮,就你们这些年轻人大概率是宁愿吃清汤面或者加个煎鸡蛋之类的;而且猪食这词肯定是你妈先打趣,你再顺理成章引用的。
福尔摩斯在线。哈哈。
笑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看儿子依旧埋首于“猪食”,竟多了一种温润的柔情。想起多年前,我也是爱吃这类“猪食”的,是带着烟火气的暖烘烘、香融融的那种满足感。
记忆里,是一口大铁锅,大米饭焖熟了,总会留下锅巴。我们乡下有句俗话,叫:不想吃锅巴,不会围着锅边转。真实刻画了孩子们馋嘴的小样儿。
三姐妹里,我总是绕锅边最勤的。明知母亲不会亏待不绕的那个,却依旧忍不住到点就围拢了去。母亲要么将锅巴铲起来団成三个锅巴饭团分了,要么就加少量水煮成锅巴糊糊。
——我那会儿得了个雅号,叫:橡皮肚子,意即:明明已经吃得撑了,还能把锅巴饭团或锅巴糊糊加进去,肚子跟橡皮有弹性似的。
饭团香香、脆脆的,自不必说。锅巴糊糊就一言难尽了:饭焖得过火了些,锅巴焦糊感就重,如此熬煮出来的稀糊糊,就会呈现暗黑的色泽,甚至弥散着特别的焦糊味儿。每每这个时候,我母亲就会笑着说,哎呀,成猪食子了,你吃不吃?不吃就喂猪了哈!
说的,好像我跟猪抢食似的。但,我还真就抢了:那种混沌的、泛着焦香气息的,入口就化的“猪食”,简直算得上人间至味。
母亲通常还滞留在灶台边,在另一口大锅里熬煮猪食,有时候会提醒我,说,悠着点儿,别把肚(川语,四声)把子给挣断了。偶尔的偶尔,她会笑眯眯说,还能吃不?在猪食锅里捞个囫囵红薯出来递给我——这一次,就真是猪食了……
亲昵的、无伤大雅的“猪食”玩笑,虽倚仗了儿子的不拘小节,也让我想起来久远的生活片段,或许很多记忆原本就不曾远离?儿子吃完了最后一箸面,喝光了最后一口汤,笑嘻嘻说,卖相虽然不咋滴,味道还是不错的,老妈,下次记得别放老抽。
笑不活了,就。原来连问题出在哪里他都是晓得的?这让人安然,也欢喜的日子啊,真是庸常又琐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