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小乙过来蹭茶,顺嘴说了一句要去英国散散心,问我去不去,我说我是劳碌命,小时候抓周绝对是抓着锅铲了,每天清晨五点都是一脚油门从床直接干到御膳房。
小乙就笑,说要不陪我去挑几件衣服吧,只相信你的眼光,他么一巴掌被他拍到七寸,我说你今早是不是吃猴子尿了。
从市场三楼下来,满载而归,小乙问我去哪里吃,我说诺大的即墨城也真没什么特色,五八四十就那点花样。小乙说有家赵记馄炖不错。
小店不大,八张餐桌,柜台前一张白底黑字写着:虾仁馄炖:十五一份,肉夹馍,八元。外面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剁肉,巴掌大的火烧,用刀切开一口子灌入炖烂的猪肉,这就是所谓的肉夹馍了,闻一下,麦香十足肉香扑鼻,冒着热气送到桌上说了一句慢用,又去给下一位顾客准备。熟练的切口灌肉。
里间,一位跟老板年龄相仿的女人在下馄炖,两口锅里翻着热浪,十几个专用的笼勺同时在锅里煮着馄炖,另一边还有一个七十上下的女人在包馄炖,动作娴熟,上下翻飞,一会托盘就满了,一看就是那种家庭店,小乙点了两份馄炖,又点了四个肉夹馍。一共六十二,正等的时候,楼梯有一位老人,端着薄如蝉翼的馄炖皮下来了,现做的馄炖皮,我是第一次见。
我俩同时咬开,一股鲜汤裂开,虾仁一尝就知是当天的,夹杂着精肉的香,不忍下咽,我跟小乙对视了一眼,我俩同时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两个字:服了。我若有所思的望向里间,果不其然,里间那位给每一碗馄炖加一汤勺高汤。味道怎么说呢,加一份则腻,少一分则寡,各种鲜香在嘴里层层展开,再加上薄如蝉翼的馄炖皮,又给这味道平添了几分劲道与麦香。让你停不下来,又舍不得很快吃完。我吃过不知多少馄炖,都没法跟眼前这碗相提并论,这不是馄炖/,简直是艺术品。风卷残云之后,我俩又拿起肉夹馍,里脊肉是那种不是十分软烂塌塌的火候,明显是煮到七分煮三分焖的手法。火烧也是烫面做成,硬而不刚。软糯又不失劲道/,加上软烂的里脊肉,又是一绝。
客人来来去去,都是一样的流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一会儿楼上的老人下来,走出门去,伸懒腰。我终于忍不住了:老人家您这手艺从哪儿学的?
祖传的。老人说道。
你这店开多久了?我问。
四十多年了。老人回答。
我说你为什么不多加人手,扩大规模?
老人说:钱是赚不完的,我们四人每天二百碗馄炖,四百肉夹馍。五点关门,跟着市场走。
虾仁是每天去海边上的,高汤的公鸡是老李家的溜达鸡,里脊肉也雷打不动的是老万肉食。面是老家的邻居自己种的,水是山上的,不用净化水也不用自来水,都是每天现取,去晚了就要排队。
他说其实水才是第一位,一碗馄炖的好与坏全在汤上做文章。我不是在做馄炖是在经营一个道场。我几十年如一日的守着这个店,从原料到制作都是用心在经营。
我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蓦然发现,在我们这代人的心里,都朝着做大做强的方向发展,从而忽视细节,做到把世界征服才是目标,而在他这里,是顺应市场,顺应泉水的流量,顺应原料的供应,顺应自己的量力而行。他顺应了一切,然后把自己也变成其中的一部分/。
他不是在征服世界,而是在借世界的势做事!
从他那儿回来后,我发现我的生活豁然开朗,不再踌躇满志,每天给自己的道场施肥浇水,把单纯的想从客户口袋里掏钱变成摸清客户需要什么,把利益关系变成信任关系,让客户给你介绍产生新客户。
小乙也决定不去英国了,他说要把手里的活先停下来,有时间多跟客户沟通,钱永远赚不完,一碗馄炖给了我们两个的思考,借势而为才是顺应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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