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4-10 20:48 编辑
一次深入心灵的采访
这个采访约了将近两个星期，因为若强始终在犹豫要不要来。他不想让妻子看出什么，不想让平静的生活就此终结，更不想让自己就这样站上道德的审判台。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他的电话。明天吧，我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再不说出来我就要崩溃了。不过，请千万模糊我的身份。见面了，29岁的他看上去像39岁的样子，不是外表，而是神情，却依然无法掩饰眉宇间的英气。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很明显，他的那种变化是突然的，是来势汹汹的。
倾诉人，若强，29岁。大学毕业两年后和妻子去了加拿大，五年来一直没有回国，直到今年春节前。衣锦还乡的他兴高采烈地张罗着和大学同学聚会，还暗自想能不能见到她，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虽然当年分手了，但是毕竟把最美的初恋给了彼此。
他没想到，她没来。更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她死了，在他走后半年，死在一家私人诊所的手术台上，同时死去的，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而那孩子，是他的。当她最好的朋友小惠诉说这一切时，他眼前已然漆黑一片。
已经是春天了，他却穿了一件厚厚的棉服，握手时，手也是冰冷的。
她像一潭静水，却让我的心泛起了涟漪。
在这次大学同学聚会前，关于她，我的记忆是美好的。她叫静，我的初恋，和我同届，而且是同乡。我们都是南方来的，从小镇走到天津这个大城市，一开始就有一份莫名的亲近。她是那种很典型的江南女孩儿，长得有点儿像江一燕，在电视剧《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里演女儿周蒙的那个女演员。她的性格也像江南的水一样，柔柔的。碰上什么事儿要拿主意，总是我先说，然后她点点头，接着笑笑，好像永远是一个倾听者。记得我那时总逗她，静静，你这样的话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了。她笑着说，那你就永远不要欺负我呗。
我们相爱了，像所有的大学生恋人一样，享受着最纯的爱情。记得有一次回家过春节，票买晚了，我们只能站着回去。10多个小时啊，我一直用胳膊搂着她，用身体挡着周围的人，生怕她被挤到。到站之后，我的胳膊都放不下来了。那时候，我们的目标是一毕业就回老家，然后结婚、生孩子。
四年很快。幸运的是，毕业后，我们都留在了天津，她在一所小学教语文，我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文案。我们也改变了计划，准备先立业后成家，毕竟在大城市生活需要多攒点儿钱。
苦丁茶有些凉了，他却一饮而尽。
我承认当初分手是我负了她，而她留给我的只有一张字条。
凭借着努力和智慧，我的工作做得风生水起。
老板在世界很多地方都有生意，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乔，从加拿大留学回来，是公司的财务总监。乔独立、强势，明知我有女朋友，却义无反顾地展开了追求。乔会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上礼物，会在公司的聚会上拉着我对唱情歌。
对乔，我说不上喜欢，甚至还有点儿怕，觉得自己像是乔手里的陀螺。乔真的很能干，不仅帮着父亲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还经营着一家健身俱乐部，而且对我的未来也作出了职业规划。也许是和静在一起太久了，突然遇到一个和静截然不同的女人，慢慢地，我对乔的感觉也变了味道。直到那天，乔说要我和她一起去加拿大。
那段时间我几乎失去了方向，一边是毫无察觉的静，一边是攻势如潮的乔。
就连我和静分手，也是乔出的面。我发誓，事先我并不知道，而且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乔对静说了什么。我无数次地问过乔，乔都说就是告诉静不要影响我的前途。我是在转天接到静的电话时才知道乔已经找过她了。静让我晚上回家好好和她谈一谈。她平静的语气让我忐忑不安的心更慌了。回到家，却不见静，只在电脑桌上看到一张字条——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国闯闯，去吧，不必再解释什么。我开始疯狂地打静的手机，关机；我打给她的朋友、同学、同事，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我跑遍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还是没有；转天，我请假回了趟老家，静的确回去了，但是她爸妈不让我见，问我怎么还有脸来。知道静的下落，我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儿，满怀遗憾和歉疚地回了天津。我想，让静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时间会让她忘了我重新开始的。
两个月后，我和乔登上了飞往加拿大的班机。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静。没想到，这竟然是永别……
他用手捂住脸，指缝中有泪流了出来。
我走后半年，她死在了手术台上，还有我们的孩子，而我竟然在五年之后才知道。
我和乔在国外生活得很好，从最开始她主持公司的事儿，到渐渐地把我从后台推到了前台。我们也准备要孩子了。偶尔我也会想到静，她是不是也已经嫁做人妇，也可能已经为人母了。有几次梦到她，她总是在我们原来租住的小屋里，用一双泪眼望着我。是我负了她，是我。那时，我总是怕喊出静的名字，让枕边的乔听到。
这个春节，我们终于回国了。当飞机降落的一瞬间，面对曾经那么熟悉的空气，我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地被过去牵引着。乔忙着置办年货，我则张罗着大学同学的聚会，一是衣锦还乡，二是想着能借这个机会跟静说声对不起。我没有直接给静打电话，怕她拒绝，而是让小惠转告。电话里，小惠停了好久，才说了一句“见面再说吧”。
我们定在大年初四，八九个那时候特别要好的同学都来了，静没有出现。当我拐弯抹角地打听静时，大家突然都不再说笑了。我正纳闷，坐在对面的小惠发来一条短信，让我一会儿结束时别走，她有话对我说。
那天傍晚，在一间咖啡厅里，小惠说的话简直要把我的心撕碎了。我出国后，静就一个人回了天津，自己租了一间房子，辞了职，而那时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我知道，那孩子是我的。她的父母对此一无所知，静骗他们说和我和好了。在这里，她没有亲人，小惠成了这个世上最后疼惜她的人。小惠也是那时才知道静怀了孕，劝她做掉，可是她不肯。不管小惠怎么说，静只有一句话，我要这个孩子。因为是非婚生子，静没有去医院，而是找了一家私人诊所。难产，大出血……在那个萧瑟的秋天的早晨，在那张冰冷肮脏的手术台上，在小惠声嘶力竭的喊声中，静仅仅24岁的生命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同去的，还有未来得及看这人世一眼的，我们的孩子。
杯子像要被他捏碎了。
我爱她，她给了我最美的初恋。我也恨她，她给这最美的初恋加上了最残酷的句点。
清明，我去了静的墓地。
当两个我最爱的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竟然一无所知。静是我的初恋啊，是我的第一个女人。那个孩子是我们的，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如果不是我出国后就换了手机，断了和这里的一切联系，哪怕只是心血来潮地打去一个电话，一切都不是现在这样子了。
那半年我在做什么？静走的那天我在做什么？这五年我都在做什么？我恨不得有个时光隧道让我回去，看看自己当时浑然不觉的样子，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的无情无义。
难道静当时不知道怀了我的孩子吗？如果她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她告诉了我，我就算再浑，也不会离开的，我会娶她，会和她一起迎接那个小生命。如果她知道，为什么还要那样安静地答应分手，让我连察觉的机会都没有。她这样做是为了惩罚我吗？让我在多年以后面对自己的亲生孩子却无法相认。她这样做是因为太爱我吗？宁愿独自抚养我们的孩子也不阻挡我奔前程？
但是，最后的结局是静当初万万想不到的。她为什么要如此轻贱自己的身体？她和我们的孩子用这样的方式死去，让我怎么面对？
我想这几天去看看静的父母，不管等着我的是什么。
这两个月来，静每天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却再不像从前那般哭泣。当我苦苦追问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时，她就会冲我笑笑，像从前一样安静，然后走开。而我，却再也无法安睡……
本文纯属个人倾诉，不代表本报立场。
【说开去·无处追问】
忘了在哪里看过一个故事，一个妻子始终沉浸在丈夫的爱中，自觉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当突然有一天丈夫遭遇车祸身亡，妻子悲伤得不能自已时，却无意中在丈夫的电脑里发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的邮件。字字句句，那分明才是爱啊，是身心交合的爱啊，而且从时间上看，两个人已经交往很久了。妻子呆住了，想去问，却再也无处问。
这种痛想必痛彻心扉、痛入骨髓。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我想那个妻子最想对丈夫说的却是，世界上最痛的事情，不是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我永远也无法跨越生与死的距离，站在你面前。
若强对静亦然。
人们常说，初恋时不懂爱情。可是，正是因为这份“不懂”，却幻化出了最干净的爱情，像潺潺清泉熨帖着你我的灵魂。也正是因为太干净，经不起一丝尘土，初恋也最脆弱。而让世人艳羡的是，就连分别也大都是凄美的。因此，初恋常会留在心房，一生一世。而初恋若能修成正果就更显弥足珍贵。
也许我们永远无法知道静当时的想法，但是我们更愿意相信她这样做是一份对初恋静默的执著。而结局惨烈，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对若强，我们不想说这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却因为从此再也没有最美的初恋，再也无处追问这爱恨情仇，而让他付出的代价远比当初得到的要多得多。还是让时间来抚平这一切吧，也许很久，也许很难，但是为了静，为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为了曾经拥有的时光。
为了生活，还是怜取眼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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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4-7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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