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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宫飞燕 于 2010-12-31 20:42 编辑
老屋斑驳的屋顶如同三姥霜染的鬓发。它寂寞地守侯在村子的一隅,岁岁年年。
如今的老屋更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墙根爬满了青苔,东侧墙体已经倾斜,一根木杆勉强地支撑在那里,就像老人手中的拐杖。
老屋是三姥的家。记忆中三姥好象从未年轻过,从我认识她起就是那样一头灰白的短发。那时三姥才四十多岁,只是生活的重担使她过早的憔悴。然而三姥却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记得小时候看见过三姥家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那顾盼的神情、端庄的仪态酷似三十年代旧上海的电影明星。三姥的家曾经是喧哗的。那时三姥爷是生产队长,风趣幽默,三姥又极其温和贤良。他们生了十二个女孩,个个模样标志,被称为十二金钗。所以村中无论男女老少,没事总爱去三姥家。商量农耕生产,拉拉家常理短,或是小孩子过家家做游戏......时常走在三姥家的墙外就会听见屋子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三姥家女孩多,爱干净。老屋也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温馨别致。记忆中老屋里的墙是雪白的,老屋的窗是明亮的。门口的石板小路总是那样光洁。屋前那簇粉红的芍药花,似乎也总开得那么灿烂。
后来三姥爷去世了,三姥也越来越老了。那年冬天三姥一病不起,弥留之际,三姥把十二个女儿叫到床前。嘱咐她们:姐姐要照顾妹妹,妹妹要听从姐姐。按节气侍弄田地,天黑关门闭户。没有了父母,日子仍然要过起来,家还要像个完整的家。 按三姥的遗愿,我的姨们把三姥葬在了村子南山的高岗下。那里斜对着村子,可以与老屋遥遥相对。我想这一定是三姥舍不下它的一群女儿。即使阴阳两隔,也要在冥冥之中守望她的家园。
第二年春天人们惊异的发现,老屋前那簇芍药没有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白雪白的木芙蓉。从此老屋失去了往日的欢笑,还没出嫁的六姨担当起家长的重任。上工下地,读书种田。姨们勤俭持家,相互帮衬。日子正常的进行着,没有因为失去父母而显现出一点落魄的迹象。六姨出嫁了,七姨就顶上去,然后是八姨,九姨......岁月让她们接任彼此手中的棒,时光悄然流逝。直到十多年前与我同年的十二姨出嫁。从此老屋人去楼空。
许多年了,姨们始终舍不得将老屋租住或转卖。一任风雨侵蚀,破壁残垣。 每年姨们会相约回来几次,哪怕只是围着老屋转上几圈。姨们说,老屋是父母的家,有了老屋父母就可以找到回来的路。我知道姨们对老屋的眷恋,在姨们心里老屋早已不再是一处简单是住所。那是承载她们对早逝父母的思念的地方,那是记录他们坎坷岁月的地方——老屋是她们精神的家园。
老屋以沉默的态势见证了三姥家几十年风雨历程,如今的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只是每年木芙蓉花开时,这里依然缤纷如雪。那风中摇曳的片片洁白,是对往昔岁月的祭奠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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