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的记忆

西歧

纸的记忆

    又一次办公场所搬迁，又一次清理出两座纸山。区分有用的与无用的、无用的当中甄别涉密的与非涉密的，差不多花费了一周的时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望着这两座纸山，一些关于纸的记忆就浮现了起来。
      我以为，迄今为止，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莫过于纸。
      无法想象，在我们的生命过程中，如果没有了纸品作伴，会变成什么样子？幼小的时候，尚没有读书识字，就千方百计四处觅纸。我们觅纸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制作纸玩具：纸手枪、纸飞机、纸坦克、纸火箭、纸兵舰、纸金鱼、纸天鹅、纸螃蟹、纸螳螂、纸蜈蚣……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在我们兄弟姐妹中，我的手工活最糟糕，做什么都毛病百出。年年跟着兄长做风筝，他们的直上云霄，在青空里如活鸟一般自如飞翔，我的，从来就没有飞上过天；姐姐做的乌蓬船，在微风吹拂下，总能够从东海河的这头漂流到那头，我的，总是才离岸就拐弯、就侧翻、就散架、就沉没；小伙伴们做的“噼啪枪”，弹无虚发，枪枪脆响，我的，子弹总是堵在枪管里，最后只好连枪一起扔掉（“噼啪枪”：利用空气力学原理制作的简易儿童玩具，以细竹管为枪管，以削细的竹筷为撞针，以嚼烂后搓揉成团的废纸为子弹，使用时，一颗子弹装于竹管的头部，另一颗填于尾部）。父亲那时就发愁：“这孩子，脑子笨，手不巧，什么也学不会，什么也做不好，长大了不知可以做什么？”
     上世纪60年代的农村，纸是希罕之物，除了孩子们制作纸玩具需要多多益善的纸，家庭主妇也惜纸如金：红色的纸要备好用作贺喜、年关分发压岁钱、正月十二祭祀花神生日用，偶尔也可以在迎宾访友时点点朱唇扮扮俊俏；其他的纸要用来剪衣样、鞋样和花样。为了教育大家敬惜纸张，那时的农村人创造了一句迷信意味十分浓厚却又十分有实效的诫导语：“这辈子若用字纸擦屁股，下辈子注定不识字。”嘿，就这一句话，吓得我小时候总是以树叶替代。
   五年前，83岁的母亲过世，在清理她的遗物时，我居然发现了一大摞的鞋样。古人云：“学而优则仕”，又云：“书犹药也，可以医愚”。遥忆当年入学读书时，我们压根就没有存过任何与理想、前途相关的想法，虽然也几百次地说过“为革命而读书”的话，但总认为，那不过是一句懵懵懂懂的政治口号，从来就没有当过真，我们也义正辞严地无数次地批判过“读书无用论”，但我们的心里，却是明镜似地明白，读书就是没多少用处。我们是在时代大潮的裹挟之下才获得了上大学的机会。在我儿时所认识的上一辈、上几辈的人当中，识字者是凤毛麟角，几近于无，“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话，从来只适用于官宦人家、富家子弟、书香门第。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我们当年的想法真的是幼稚之极，如果那时没有踏进校门的机会，那必然还是文盲一批。眼下，在卡拉OK厅里，还常常可以听得见一些歌颂毛泽东的“红色经典”歌曲，现在的不少年轻人以为，这些歌曲的歌词，极尽拔高、甚至“献媚”之能事，听之肉麻，实则，其中的多数——包括“人民的大救星”，恰是当时绝大多数老百姓的心声。在我看来，至少“全国所有孩子都有书读”这一梦想，是在毛泽东时代才真正实现的。如果没有当年的“全国所有孩子都有书读”，改革开放以来会取得这么辉煌的成就么？我想，必定会打不小的折扣。
      我的读书时代差不多与十年文革相叠合，文革年的读书没有中考与高考之说，老师很轻松，学生更宽松，也许比现下美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的更宽松，不用写多少课间作业，几乎没有家庭作业，放了学尽管四面八方去割羊草、七荦八素去玩儿，所以，对作业纸、草稿纸几乎没有任何的需求。
       1977年，国家忽然恢复了高考，于是，学校当局“急来抱佛脚”，对我们开始了填鸭式的恶补，于是，学生们个个陷入了破天荒的纸荒之中。我的一个要好同学，父亲在公社卫生院做饭。某天，他约我去他父亲处取件东西，我意外发现，厨房的隔壁竟是档案室，里面乱糟糟地堆放着许许多多的纸头，于是，我们就约了几个同学，于当天的夜间，“洗劫”了这个档案室，我们班的每个同学，都分到了丰富的“赃物”，嘿，同学们的那个高兴劲，就不用提了，大家把我们这两个“侦察兵”抛起、接着，抛起、接着，过了一个特异的狂欢节。我犹记得，我得了三本用过了的账册、六七本用过了的处方笺。
       正是因为曾经经历过纸荒的岁月，所以，直到现在，我依然十分爱惜纸张。女儿读书的时候，我总把手头单面打印的废纸归集起来，每五十张订成一册，给她、以及她的同学当草稿纸。给报纸杂志投稿时写附言，我也是用这些废纸。这个世界自从出现了纸，便减少了许多的谜与迷，增添了许多的明与敏，萌生了许多的缘与圆。
    对着这些纸，我很有一些絮语要诉说。
    然而，我不能将更多的絮语记录下来，我告诉自己：要节约纸张，要敬惜字纸。

淡淡一片云

西歧老师，问候一下。:loveliness:

小河才露尖尖脚

节约是美德，沙发

淡淡一片云

在我们兄弟姐妹中，我的手工活最糟糕，做什么都毛病百出。年年跟着兄长做风筝，他们的直上云霄，在青空里如活鸟一般自如飞翔，我的，从来就没有飞上过天；姐姐做的乌蓬船，在微风吹拂下，总能够从东海河的这头漂流到那头，我的，总是才离岸就拐弯、就侧翻、就散架、就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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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会折小青蛙和小船，青蛙老不蹦，小船老进水。:lol

淡淡一片云

这个世界自从出现了纸，便减少了许多的谜与迷，增添了许多的明与敏，萌生了许多的缘与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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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太多，一张纸里数乾坤，西歧老师的文字总是如此厚沉。:P

远去的烟云

在我看来，至少“全国所有孩子都有书读”这一梦想，是在毛泽东时代才真正实现的。如果没有当年的“全国所有孩子都有书读”，改革开放以来会取得这么辉煌的成就么？我想，必定会打不小的折扣。

  说得不错，毛泽东时代中国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先生这么客观地评价，我更敬仰先生了！

泥絮阁管淑珍

过去老人都教育孩子要爱惜字纸哟。向老师问好。

相当昭峰

上学的时候，一个本子正面写完写背面，可现在孩子们，有的一个本子用不了几页就扔掉了。是我们的生活变好了，还是我们的教育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