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4-24 11:07 编辑
蛙哥喊我野丫头的时候,开心的不得了,一个人对着荧屏嘻嘻的笑个不止。我这个在长辈家人眼里乖巧懂事的闺女,第一次被人喊了野丫头,虽然稍稍有些错愕,或许是骨子里最深的渴望,我快快乐乐的接受了自家哥哥给的雅号。
童年,看着打出来的这两个字,坐着努力的想了很久很久。我的童年似乎很单调,踢毽子不会,跳格子不会,打玻璃球不会,没有爬过树,没有满山疯跑着采过花,没有去同学家写过作业,一年一次的赶会也从没去过……这些所有童年快乐的记忆我都没有。可我无疑也是快乐的,我在自己的世界里挖掘着属于我的快乐。
从很小的时候,小到别的孩子拖着鼻涕满街跑的时候,我已经在努力地在这个家里扮演了老大的角色。爸爸常年出海,妈妈常年生病,照顾两个弟弟就成了我的责任。小弟弟是十月出生的,那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我瞒着妈妈去了河边洗尿布,奶奶是不给洗的,那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为了不听奶奶的骂我就要帮着妈妈做事情。敲开薄薄的冰层,努力的半蹲着一下下在冷飕飕的水里洗着。可能是手冻木了,一块尿布脱了手沉了下去。我吓哭了,一点点的向前挪着去够尿布,结了薄冰的岸太滑,我就那么勾着尿布的一个边儿掉进了水库。当时,也来洗衣服的桂花姐看到了,她一边喊着救人,一边拽着我的长辫子使劲的拉我。终于被人救了上来,我的手还是紧紧地攥着那块尿布。这件事,妈妈每次提起都是眼泪婆娑的。那时候苦么,小弟弟问我。我歪着头想了想,笑着摇摇头,都不记得了,那么久的事情了。妈妈说过我每次去洗衣服都会听着我依依呀呀的唱着歌去唱着歌回来,那还是不苦的。
五岁,我便学会了织鱼网,因为堂姐说织网能挣钱,挣了钱能给生病的妈妈买药,能给自己买件花裙子,能给弟弟买糖吃。因为手太小,拿不动大人织网用的梭子和则子,爸爸特意给我做了一套小的。一天的时间我一边跟着妈妈学织网,一边时不时看看爸爸做好了没有,一直到深夜,爸爸给我做好一个则子五个梭子,我把它们放在自己的枕头边才安稳的睡去。那一套梭子和则子妈妈一直留着,每次收拾家都会拿出来看看再放回去。
夏天我喜欢坐在院子里的无花果树下织网,干净的小院里,铺着干净的凉席,我盘腿坐在上面,听着妈妈哼着曲子做饭收拾屋子,听着两个弟弟大呼小叫的跑来跑去,有时候弟弟会过来抱着我的脖子摇晃着,悄悄在我嘴里面塞进一块糖,好甜。冬天坐在暖烘烘的炕上,妈妈在一边掰着玉米,温声细语的说着话,家长里短的我不太懂,只是听。想来那时候尽管没听懂却都记在了心里,现在回老家,见到那些曾经帮过妈妈的,我会恭恭敬敬的停下来问个好,盛意难却也会去家里坐坐,听她们唠唠叨叨的说着以前,说着儿孙。
那时候最盼望的时间是傍晚六点,广播里会播评书,单田芳的《岳飞传》,刘兰芳的《杨门女将》,王刚的《夜幕下的哈尔滨》,妈妈总会在掐着时间在六点以前让大家吃晚饭,收拾干净了炕,一边织网一边静静地听书。在那个年代,广播是唯一的娱乐。我的很多的想象就是那时候开始的。听完了书,织着网,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想着刚刚听到的故事,记忆最深的就是刘兰芳逼真的“得,得,得……”的马蹄声,还有那一句:呔,小南蛮哪里跑……。怪声怪气的让人笑个不停。于是就更加急切的盼望着明天的“下一回分解”。七十年代的人大多都有浪漫的英雄情结,可能与这个是分不开的,最起码对我一直到现在都喜欢看抗日解放战争题材的书籍影视作品有很大的影响。
小时候最希望的是去住姥姥家。姥姥对我很是偏爱,一直觉得妈妈亏待了我,觉得小小的我要承担那么多是很可怜的。每次姥姥叨叨着骂妈妈的时候,看着委屈的落泪的妈妈,我只能默默地走开。我模糊的明白姥姥其实也是心疼妈妈的,妈妈也不会因为姥姥骂她而生气,就如同我知道妈妈是爱我的一样。放秋假,我是不用织网的,可以去住姥姥家。姥姥家靠近204国道,国道两边长着高大的白杨树,一棵一棵挺拔直立,小小的我站在树下要很努力的昂着头才能看到树顶,觉得白杨树好高好高,和蓝蓝的天一样高。可惜前几年白杨树都被砍伐了,第一次看到路两边只剩下一个个圆圆的木桩,我哭了。从此回家宁可绕路我也不想再看到一个个裸露的年轮。
秋天,白杨树的叶子簌簌落下,飘满了大路,夏日茂盛的草也青黄相间的铺满了路两边的沟沟坎坎。姥爷背着网包和笊扒去拾草,我也跟着去。姥姥会给我一根针,针上穿着长长地线,别在我的衣襟上。到了路边,姥爷去扒草,我就沿着路基捡树叶。杨树叶子没有了昔日的浓绿,筋脉分明的袒露着铮铮筋骨,不是很脆,稍稍有些绵软。捡起一片叶子,我会用针在靠近叶茎一端穿过,再捡一片从相反的方向穿过,慢慢的抹到线的底端。叶子很多,我只是在一个地方捡一些穿好再向前走,回头看看路上叶子还在,心里会有微微的暖,留下的恐怕不止是一个季节的念想,凡事留一点余地会踏实很多。
一根线很快穿满了叶子,我拖着它们悉悉索索的去找姥爷。姥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很少和我说话,只是摸摸我的头,再从贴身的布袋里掏出一根线给我,我学着姥姥的样子纫针穿线,然后再去继续捡树叶。夕阳西下,炊烟升起。姥爷把草紧紧的塞进网包,用笊扒挑起来背在肩上。我拖着穿了几串的树叶跟在他的旁边,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姥爷的脚步。可是树叶拖起来实在太累,我就会分开几串系在辫子上,腾出一只手拉着姥爷的手一起走。这是姥爷在我的记忆中永远的定格。姥爷是在我结婚以后的一个除夕过世的,这是个我永远无法去看他的日子,是我一辈子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童年该记忆的很多,譬如赶海,譬如上学自制的墨水灯,譬如过年扭秧歌。最终定格的是最深的记忆,最真的童年,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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