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言进来学习] 漫天雄雌（一）大鹏公母 [复制链接]

马樱花

主楼

发表于 2009-10-8 15: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孙大鹏是在他姨爹调到县委当陈书记的时候，一家伙大鹏展翅飞进城里来了，应了那句话，鲲鹏善御风而翔，智者当借力而行。

大鹏进城前，在村里干着杀猪卖肉的行当，小日子过得像大鹏摆的杀猪案一样，油嗒嗒的。大鹏的老婆叫陈香梅，据考，陈香梅呱呱坠地的时候，她爹一眼看到糊墙的报纸，靠床沿的一面正好登着陈香梅的女士写的一篇文章，纪念她亡夫飞虎队长陈纳德的，于是顺手牵羊就把这又香又艳的名字拿来用到自家女儿头上来。

大鹏把香梅养得油光水滑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杀猪佬沾点油水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香梅皮肤有点像非州和亚洲人民的结合品，跟刮过毛的猪臀尖一样，光滑，苍蝇爬上去都要跌跤的。香梅结实，奶大屁股大，婆婆一见就喜欢，说这媳妇是个旺崽齐家的命。到底是过来人有先知，香梅利利落落地生了一个女儿，又一个儿子，前晌还在灶头烧火呢，后晌哧溜溜就生落地了，生崽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跟城里姑娘杀猪般的哭啊嚎的，简直坚强的跟江姐没两样。

大鹏农转非的手续是公安局长亲自操办的，教育局长把大鹏抢到自己门下，电大校长又把这香饽饽拢到自己怀里。大鹏初中没毕业就出来发家治富了，来到本县最高学府电大，能做什么呢？上讲台这事，校长也问过大鹏，意思是要当教师也可以，给你速成个本科文凭，大鹏一听不干了，他是个实诚人，自己被不成器的老师耽误了，他可不想再去误别人子弟。其实大鹏上岗这事，校长早就按排好了，新建了个餐厅，专门负责本校迎来送往之事，这招待费每年都有十好几万，与其让利给外面的酒楼，不如惠顾自己的员工，何况还是有着远大背景的职工。于是大鹏顺顺利利地承包了小餐厅。托赖县政府及校领导对职工的殷切期望和拳拳爱心，这餐厅属于三无经营，无税收，无投资，无房租，也就是说，大鹏炒的每一盘子菜刨除柴米油盐之类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钱外，剩下的都是赚头，成本与利润大概是三七开的比例。

要说电大的职工觉悟还是很高的，面对这样一桩替领导解忧，为群众分难的好事，都表现得有修养、明事理。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谁让人家大鹏祖坟风水好有贵人相助呢？于是虽然憋屈但也默认了，就像被苦难磨钝了锐气的老牛，不再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无畏。

大鹏来电大一年多了，跟老师们处得倒也和谐。大鹏一点都没背靠大树就以为自己是棵大树的轻狂，谁家有个粗活儿要搭把手的，比如扛煤气坛子，蹬低爬高换个灯泡啥的，一叫就到甚至不请自来；老师们间或来餐馆叫个菜请个客，价钱也公道，比外面馆子便宜二三块不说，份量总是足足的，内容绝不含糊。大鹏老远看着人就笑，极热情地打招呼；有些小帐小零头，大鹏顺手就抹了。相比较之下，倒是有些秀才们表现得让香梅这村姑都有些讶异，炒腰花十二块钱一盘，扔个十块钱就走人了；花生米腌萝卜之类的小菜不要钱，要了一盘又一盘，没个够，还有假装有事磨到饭点蹭吃喝的。香梅跟着大鹏，从山窝窝里飞到城里来，本来羞嗒嗒怯生生夹着尾巴做人的，一看这些个城里人尽管读了那么多书，肚子里面那点花花心肠跟村里捏锄头柄的人相比，不但没高到哪去，有的地方还矮了三分。于是，再上菜时也就没再把这帮人当举人高看，偶尔开句把玩笑，笑里面也敢捎带上几句刺

“别人开馆子卖的是菜赚的是钱，俺家大鹏开馆子卖的是二球赚的是眼球。”

有人不解，问“啥叫卖二球赚眼球？”

“男人有俩蛋不叫二球，有人眼红俺们馆子不叫眼球？”香梅答。

日子一天天过去，人慢慢的熟络起来，感觉也从陌生到亲切份上来了，像烙熟了的两面黄儿煎饼，发出阵阵绵绵甜甜的香味儿来。香梅村姑般天然纯朴和直率泼辣也让秀才们感到有意思，毕竟，身边读了几本书的的女人都有点唯我独尊的清高和修身敛性的矫情，这些身份一作祟，难免就做作起来了，实在没有香梅这么天然去雕饰来得质朴。

周未的寂寞时间，大鹏就和几个老师们会上一桌牌局，有时大鹏骑摩托车出去采买了，香梅就替角。论文品香梅比不上这些书生，论牌品这些书生可比不上香梅。打麻将的的乐趣就是随时随地可以推倒重来，赢的主想着下盘绿水长流，输的主指望着下盘偷换日月，于是谁都喜欢对方牌友出手快捷和爽利。可书生们打个麻将手中捏着一张牌，往往左思右量，防下家，卡下家，磨蹭半天不舍得打出去。还喜欢见好就收，好不容易挺胡了，绝不作得寸进尺往大胡整的非份之想，一把好牌，小屁胡就乐颠颠地和了跑了。而香梅是个没心眼不思量的，打麻将就打个痛痛快快。手中无用的废牌，一律打将出去，绝不拖泥带水，谁喜欢吃吃去，喜欢碰碰去；比如打“红中赖子杠”，本来已经小胡了的牌，不胡，敢拿两三个赖子开杠，杠一下翻二番，连杠几下，同桌的你们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这鱼死网破的打法就好像李逵拿大斧不管不顾地一路杀将过来，只求自己快活，哪管他人心寒。

香梅打麻将，十回就要赢上八回，一群饱读诗书之徒完败于腹中草莽之村姑，这真叫有牌理没道理。赢钱请客，香梅就大大方方在自家馆子里上几道菜，葱爆牛肉，醋熘肥肠，炝腰花之类的，再加一钵排骨汤，极丰盛。要喝酒的香梅就拿起大盅子和他们对掰，往往把男人们干趴下了。

秀才们输得心服口服，又喝了人家的好酒吃了人家的好菜不免有点上头上脸，跟香梅开点荤素玩笑，她还真拿得住，也不上脸，一笑而过。慢慢的，香梅赢得漂亮，打得精采，做得大方，在电大简直混成了交际明星，她和孙大鹏的开得小餐厅热热闹闹的，宾客如云。有时香梅不在家，不管是来吃的客人还是打麻将的牌友，都会感到小小的失落。

一个月算下来，香梅从麻将桌上攻城掠地得来的实惠竟顶得上两三个老师的月工资，孙大鹏开馆子赚的钱一年下来，刨去吃喝住用，也能剩下四五万，香梅从素面朝天的村姑，也不过二三年的光景就变成了穿金戴银的时髦女。女教师的穿着一般是素雅，端庄、傲岸着，走到哪都像一股子冷风吹过来，让人瑟缩着不敢平视；而香梅就是火热，像一股亚热带的风暴，哗拉拉的横扫过来。香梅长得比较粗壮，偏喜欢穿短裙，配一件花嗒嗒的紧身衫，箍得上上下下的肉一条条的毕显毕露，再加上屁股随风摇曳，一步一颤，很是吸人眼球，特别是男教师们的火热的视线，有人就戏称她是流动的熟肉铺，黑的是脸，白的是粉，红的是唇，花的是衣裳，后来香梅每每换件衣服出场，都博得他们的热烈欢呼

“梅啊，你这件衣服真漂亮。”

“胡说，她不穿衣服更漂亮。”

“你妈不穿衣服才漂亮呢”香梅就回一句儿“你们吧，读再多的书穿再好的衣服，也不像人。”

大鹏姨爹陈书记包二奶的事早在民间传开了，大家都能理解，一个老农民多收了三五斗还想换个老婆呢，何况一个县的女子都使劲往身上扑的书记。有人故意挑逗大鹏“你二姨奶奶长得蛮水灵哦。”大鹏也只是憨憨地笑笑，说声“馋死你。”说完就走，并不多言，倒不是不为自家姨感到委屈，风向变了，人就该学着随行就势，思想也得跟上时代。大鹏开了餐厅后，对这花花世界越发理解得深刻了，更知道吃水不忘挖井人，逢年过节给校长送个红包，，当然校长也把这小餐厅当自家食堂一样无拘无束地相待着。三天一宴，五天一席，有客人带客人来，没客人就带教导主任、办公室主任甚至班主任们过来，边吃边聊，都是公事，主要是研究上级政策，解决学校问题。

大鹏是个很动脑筋肯干实事的主，开餐厅后，看见那么好的泔水白白让别人捡了便宜，实在可惜，于是又养了几头猪，到了过年的时候，由学校统一收购，给每个老师分上二三十斤肉，绿色无添加剂放心猪肉，老师们自然拿着舒心吃着放心了。

夏天，大鹏又把家里的叔叔招过来，开了个冰棒厂，批发兼零售。

大鹏和香梅这日子眼看着过得一天比一天红火，香梅逢年过节去看姨妈，总是拎回大包小包的烟酒水果，大鹏请几个玩得好的老师一起喝酒时，香梅就会说一句，这是我姨妈给的酒，这是姨妈给的烟，老师们往往就能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味道来，心里疙疙瘩瘩的，然而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大鹏夫妇又都是憨态可掬的，于是也就把那一点子愤世嫉俗的小人之心，塞进酒里，麻木了，醉倒了。

大鹏姨爹出事时，电大已经改制，和本县师范学校合二为一了。餐厅早就不开了，大鹏在给校长开车，香梅在食堂帮厨。大鹏夫妇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商品房，俩个孩子也上了初中，成绩也不错，这样幸福而平静的生活是多么好，多么好啊。

然而好日子给人们的感觉总是一眨眼的功夫，还没过够呢，就过去了。

大凡成功的男人背后都站着一位伟大的女人，反过来，大凡垮台的男人背后都站着一群操淡的女人。大鹏的姨爹就毁在二奶手里。二奶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开始要求名份，书记自然是顾忌影响，不肯妥协，于是女人就威胁就撒泼就去办公室大闹。官场险恶，多少双眼睛盯着县委书记的肥缺呢，时刻准备着伺机下蛆，于是一封封举报信直接寄往中纪委、省纪委、市纪委……

姨爹被判十年徒刑。孙大鹏和香梅表面上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人缘好的缘故，该吃吃，该喝喝，大鹏开车比较闲，又和自己叔叔承包了一座鱼塘，过年时，校长照例给每位教职工发福利，只是把大鹏宰的猪肉换成了大鹏养的鱼而已。大鹏隐隐感到不爽的是，校长现在把他当亲信，那种亲切和以前有点不同，以前虽然也是亲信，可还带着利用，还可以当起着撑杆跳高作用的竹篙，而现在，背后的大树倒了，大鹏的功用就单一了，只能是烧火用的竹杆了，校长呼喝得就有点直白和放肆，像是居高临下的主人，仿佛大鹏是护院的——狗。

天有不测风云，校长也被更强大的对手扳倒了，大凡位高权重的职位都不会让一个人盘踞不去的，就像高手下棋，别以为拿了一个天元杯你就是常胜将军了，总有一天你会在同样的位置像你的对手一样倒下去。校长被派到训导处当副研究员，闲差，也就像某些功成名就的开国元勋一样，杯酒释兵权后养着你，别指望再登高一呼应者云集了，属于你的时代和辉煌都过去了，没事就写写回忆录玩吧

校长是闲云野鹤去了，他的追随者们就成了丧家犬，惶惶不可终日。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来的校长又带来一批自己的贴身御用，把据着学校办公室、会计室、教务处和后勤处等等各个实权要害部门，原来的这些人要么另谋高就，要么重上讲台，拿课时津贴；要么选择停薪留职；要么就按工人待遇，按比例拿百分之六十的财政工资。

大鹏这下傻眼了，他既上不了讲台，也找不到单位，一家四口，几百块钱工资只顾得着水电费这一头。香梅原先在食堂当临时工的，每个月刨去吃喝落四百块钱，在以前，这点钱也只是起着打麻将的本钱作用，现在居然要支付水电费和柴米油盐了。大鹏不但失去了司机这个有着灰色收入的职业，连正常的工资都拿不全了，这急转直下三千尺的家境搞得香梅打麻将的心情都变得不像以前洒脱豪迈，想赢怕输的心思一有，打牌就有点紧手束脚，这心情一拘谨，手头一紧张，打麻将的手气也跟着急转直下，往常打十回要赢八回，现在只能赢个二三回了，这世界不但喜欢锦上添花，还偏爱雪上加霜，这日子也就一天天的过得越发紧巴起来了。

大鹏开始向周围朋友借钱，说要买鱼苗，年底还钱。于是熟的，半熟的，面熟的，都借了一圈。要说大鹏的人缘还是很好的，人人都知道这是位实诚人，又能干，多多少少都借了点。过了没两个月，大鹏又借了一遍，说是想投资办个冰棒厂，这回除了亲近的好友外，其他半生不熟的都以各种理由婉拒了。又过了半年，大鹏又找人借钱，说孩子上学，这回除了极个别的肝胆相照的兄弟外，连自家亲戚都说没钱了……

慢慢的风声传出来了，原来大鹏玩上了赌博，一种摇骰子压宝的游戏，成千上万的投注，成千上万的输赢，大鹏把自己的钱和借来的钱甚至还有老婆的首饰都填了进去，最后填进去的是房子……

大鹏办了停薪留职手续。

有人说大鹏出去打工了，有人说大鹏去给姨爹开车了，前陈书记已经减刑释放出来了，瘦死的骆驼自然比马大。

香梅和她的孩子们都搬回农村老家住去了，丫头小子都到了高考的年份，也不知考上了没有，反正县城里的人们再也没有见过大鹏和香梅夫妻俩出现了。

大鹏, 香梅, 姨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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