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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9-21 13:39 编辑
出差回来,满脑子的不知所措。深圳这个城市,让我每次出差回来都没有一种归家的感觉,这一点很理乱。最近要了结的事情过于集中了一些,其中就包括搬家。
在深圳搬过三次家之后,我听从了朋友的劝告。他们说,你不如买个小户型了,每月按揭支出,跟房租差不多,有一天你离开深圳,房子出手,最起码也把这些年的租金给省下来了——何况现在房子一定会涨,不买,你还会后悔。我知道我的朋友都是好人,不过我忽略了一点,他们同时也是有钱人。在2007年盛夏,我鬼使神差,出掉了老家的一套住房,以中头彩似的幸运买到了深圳历史最高价位。且不论这几年深圳房价的涨落与我之盈亏,当我兴冲冲地将那套房子布置得焕然一新,完全够资格当选为该小区最宜居住房的时候,因为典型性的“工作需要”,我不得不到深圳关外常住。我怀着极度的悲愤,强行在自己的房子里过了一夜,然而几乎彻夜难眠。第二天,我就在关外屁颠颠地找新出租屋了,同日,自己的房子挂在中介出租。
今天晚上还住着的房子,照例是租的。最初租这个房子的时候,还有另外一套四楼的供我选择,业主在我明确表示满意的情况下,提出涨价,我一口回绝了。一百二百的不是本质问题,关键是这样的业主太计较,懒得跟他打交道。现在这个业主却十分通融,价格谈妥,同意我只要提前一个月通知退租,即将两个月押金全额返还。
作茧自缚是不用商量的。我租住的这个小小的一房一厅,无论季节变换,在我推门进入的时候,永远都有一股湿透了的霉味,如同一位望夫的主妇迎面缠卷上来。在广东尤其是沿海的城市,因为气候潮湿,一楼很少有人居住。这个超大住宅区后期新开的楼盘,一楼或半层楼的位置都由水泥柱子撑起,隔成了通透的活动空间,二楼起才居家住人。我住的这套房子是小区首期住宅,当时考虑得并不周全,直接连着地气,多有人家改为便利店使用的,也有部分内地迁来的老人,为了照顾在深子女的小孩,买下或临时租住。总之,像我这样常年单身的租客,不避湿气及其豢养的飞蛾蚊虫,算是比较少见了。
房子的房间设计很差,一个不规则的客厅,一间连着封闭阳台的卧室。客厅畸形倒也罢了,且因多开门、多通道交汇,在事实上成为了一个功能残疾客厅。我尝试过在任何一个位置摆放沙发和茶几,都不能做到对电视正视。封闭阳台在改成一个小书房之后,我基本上就在这里上网。卧室除了睡觉,在床的斜对面摆上了电视;除了今年看看世界杯,电视也基本上也没打开过。
每年春节前后,暖湿气流北上,广东一带叫做返潮,那时,城市所有建筑的地板和墙砖都如同人受到莫名惊吓一样,冷汗涔涔。而我租的这间屋子,更是因为接了地气,阴郁而湿润。农历春节长假休完回到深圳的出租屋,是我今年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墙壁上是大片的水印,约略能辨认出大西洋和南北美洲;瓷地板上黄豆般大小的水珠,在很多不平的凹处已经汇成一片;床单全部湿透,枕套已经长霉。可以说,除了没有配备必要的刑具,这屋子俨然便是一座水牢了。更讨厌的是,每天清晨那一抹阳光稍纵即逝,长期以来,我挂在阳台上的衣物被褥,基本上都是阴干的。
客厅的正中有一道横梁,有人说很忌讳,颇不宜居。我本不信风水,不过掐指一算,搬来的这一年时间,确实没有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先是胆囊炎连续发作,仿佛出生入死。后来忌口少吃油荤,N多应酬都推脱了,每日只在小区拣那极为清淡的福建沙县米粉来吃。谁知连续吃了两个月,莫名其妙地在公司开会的时候流鼻血。原也知道沙县米粉的汤中炖有当归,却不知还有沙虫等其他大补的药材。在这屋子里居住的一年中,仿佛冥冥中一股神秘的力量促使我更为持久地熬夜,如同走火入魔一般地发挥余热,疯狂搜淘老镜头。至于现实中其他事务,更是如鬼缠身,让人情绪一天比一天更坏。真是太晦气了。
所以月初房东问我是否续租,我马上说不用了,到期退租吧。同时找到中介,又租了一个三楼的一房一厅。那间房子朝南,有阳光,隔地气,很通透,打扫出来令人满意。我提出请业主配的家俬,他也爽快地答应了。
回想起来,在深圳五个年头,搬家已经是第七次了。期间因为工作地点变动,公司迁址,也有业主出售房屋的原因,都是被动的搬迁。什么样的房子都住过,总体上感觉极为窘迫。
公司搬迁那次,我租到一个破旧小区的三室一厅,月租一千一百元还包物管费,其条件之恶劣可想而知。汶川地震之后,我担心父母受堰塞湖溃决的威胁,接他们来住,二十多天之后就走了。除了距离市区遥远,没有活动场所,他们又不通粤语之外,住房条件太差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所以当我迁离这个三室一厅的时候,忍不住拟了个对子以志之:
一厅老鼠朝圣地,三室蟑螂游乐园。
当然也租过很好的房子,豪华装修和配置。业主在清单上对置放在客厅的一宗不明摆件命名为“玛瑙”,遭到我坚决反对。我说,不行啊大姐,要么你搬走吧,若有个闪失我赔不起。后来折衷写成“装饰品”了事。那个屋子卧室的窗台宽阔而有纵深,很像是一个阴台。封闭起来之后,窗台的宽度有一个人的腰臀那么宽,拉上粉柔的窗帘,放上精美的抱枕,令人忍不产生绮丽的遐想,我至今怀念。
刚来深圳的时候,我一口行李箱,现在莫名其妙地积聚了很多衣物、私人用品和电器,搬起来是愈发麻烦了。其实,搬家这个说法至少对我来说不是很准确。在深圳,家就是个虚拟的东西,是精神上的一种皈依,或者桎梏。现实而客观地讲,我不是搬家,而是挪窝。每次实施这种不得已的行为的时候,我总是很厌倦。搬得太频繁了,更是无所谓家了。也只有在这时,才会想起在距离深圳很遥远的地方,还有一处宽大的顶层复式住房,有几十平米的楼顶花园,可以随意承接雨露和阳光——即便还有那个城市的阴霾,但心情毕竟很敞亮的。
听家人和朋友说,故乡新开楼盘还在继续涨。他们说话的口气很奇特,仿佛在传递一种不容置疑的惊喜,又如同为当初没毅然购入而遗憾。我熟识的人中,拥有两三套住房的大有人在,一套自住,另外的多是闲置。每晚八九点钟,明灭互见的灯光是诚实的。那些楼栋上没有灯光闪亮的暗点,承载了太多人莫须有的期望。对与房地产开发相关的任何条件都不如珠三角的惠州,却在商品房均价超越惠州地区的故乡房价,我根本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我坚持认为,这跟我由不忌油荤到后来天天吃福建沙县米粉的后果一样,迟早会胆结石诱发胆囊炎,再继以止不住地流鼻血。
对购买所谓的“商品房”,我有自己的看法,有些话不好说白了。反正经过几年的折腾,我下决心不玩儿这种购房游戏了,而且一定要把现有的住房出掉。人生七十古来稀,一处使用权70年的房产,对我这个年龄的人,绝对没有终极意义。现在二线城市的房价也已越炒越高,除了楼市崩盘的危险,购房按揭即便说不上恶性循环,对生活品质的影响的确是显而易见的。我的考虑是,在城里永久性租房,周一到周四居住;在距离城市中心区三四十公里左右的区域,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搞一块宅基地,自建一套三层楼的住房,周末自住,退休后居住——这个投入比起买房,实在是划算得太多了。
并没有想到谈及真正意义上的房事,就套用一句当年人人朗诵的名言收尾吧:
生活离不了的东西是住房,住房真正属于人只需一套。一个人的房事应该是这样处理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住房增值而悔恨,也不会因为楼市崩盘而羞耻。这样,在出游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活和全部精力,都已经摆脱了世界上最无聊的事业——为被住房奴役的生活方式而斗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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