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为谁落 萧一 我来自天堂,生活在地狱。 这是一条漫长的路,我一直往下走,二十三年来从没有看到尽头。这里的天空始终阴暗,空气里散发着陈腐味,让人心口发闷。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总感觉到很累。六年前,一位老人说,你的劫数未尽,一生多灾多难,欲望将会让你痛不欲生。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我的前世往生,就像观看一场冗长无味的电影。 我的脚步一刻也未停留过,它要带我去寻找一个人。在这期间,我的头发疯狂地生长,但它到底有多长,我没有回头看过,我只感觉到它们在我身后已经沉重起来。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除了阴暗还是阴暗。我时常听到发丝跟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那声音让人听了会莫名其妙地恐惧。 六年前,我在一段崎岖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女人,她与我所见过的女人完全不同,因此,她在我的记忆里扎下了根。她拦住我说,你要去哪里? 我说,我无路可走,眼前只有这一条路。 她说,路很多,你看。她伸出手指向远处,远处立刻出现了许多条路。那些路综错复杂,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 我说,这么多路,我该走哪条? 她说,你跟我走。 我说,去哪里? 她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们在一起走了六年。这段时间里我心里滋生出了各种各样的欲望,最终,情欲压倒了一切欲望的蠢蠢欲动。我们在一个破败小镇上停留了六天。她带我去一家理发馆,理发师是个中年人,有一张漂亮的脸和结实的胸膛。她说,剪掉吧,太长了。 理发师说,我只会剃光头。 我说,你会不会在我头上烧几个疤? 理发师说,如果情况特殊,我还会割掉你的头。或者——他点燃一支烟说,或者给你戴上一顶崭新的帽子,颜色由你自己决定。 我说,那就剃成光头吧。 今天,我忽然发现她不见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我而去,我不得不停下来仔细想想。后来突然明白,原来是他妈的混蛋现实主义在作祟。 我问脚步,你究竟带我去寻找谁? 脚步说,理发师。 我说,为什么? 脚步说,因为你太相信我,我只是你的脚步。 我说,那她呢? 脚步说,她?她早跟理发师上床了,她是妖精。 原来,我一直活在一群骗子中间。那么,我的发又为谁而落? 人世间是一场场的欺骗,地狱是一场场的欺骗,我决定回到天堂。如果天堂也是一场场的欺骗,那我只能回来杀掉这对狗男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