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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那篇文章非常感人,再现了计划经济时代工厂里特有的一种氛围,我读了有一种久违了的温暖的感觉,既深受感动又无限感慨,感慨的是这种生活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曾经在一家工厂下过车间,那里车间叫工段,工段里又分几个小组。那时工厂里有党委书记,然后才是厂长、车间主任和下面的各小组长。工段里的工人大多是农村上来的,农忙时纷纷请假回去务农,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平时在一起的话题很低俗或者很世俗,无非是谁的钱少谁的钱多,再么就是男女之间脐下三寸的话题。但特别的在于整个工厂就这样形成一种共同体,工作的稳定(没有下岗)使人生活有了依托,对工厂对集体有一种归属感认同感。我相信秦川的描写是真实的,这种集体的温暖在当时的文艺作品(如电影)中尽管有点夸大渲染之嫌,但我相信它是存在的,我毕竟也感受过。我父亲教了一辈子书,我母亲干了一辈子电焊工,一种工作干了一辈子也许有点枯燥埋没人的潜能,但这种稳定的生活却在某种方面滋润了人的一生,我父亲那些老教师老同事一大堆,退休经常来往互动,我母亲在退休后一次不慎摔伤,几个老同事老姊妹都来看望,一个同事老头子送来两只鸡二十个鸡蛋,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的积淀,这种集体的温暖是现代后辈人无法体会到的。
西方学者齐格蒙特。鲍曼在《流动的现代性》《个体化社会》等讨论现代性著作中主要的观点就是当今社会劳动力和资本失去了分庭抗礼的地位,工作失去了稳定性,连省级劳模都下岗,那种集体的生活以及带来的归属感全都土崩瓦解,完全个体化了的社会里人都只有独自去面对困难,乃至苦难,工作换了有换,朝不保夕,可谓惶惶如丧家之犬,而那个“家”——曾给予他们温暖的家已经彻底消失了。也许有人说那种体制培养懒汉,但现在又如何?每个人削尖脑袋去钻营,这个世界变得多么市侩,多么残忍,九十年代以来一系列显露人心道德滑坡的事件还少吗?如果有人说当今企业也会有温暖,我告诉你那是屁话,不妨想想富士康的跳楼,这些企业恰恰竭力宣扬一种强调工人服从强调认同感的企业文化,而这里面只有压迫剥削而没有文化没有人道没有集体更没有温暖!
我想上传一张我们小镇的一家老旧的电影院,这电影院在我老家是第三家,前两家都是建在五十年代,我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有次我去一个乡镇,在街上看到一个显得破败的电影院,那是毛时代遗留下的,规模风格几乎和我老家的一模一样,后来我到另一个乡镇,很小的集镇里居然也有一座电影院,寂寞地矗立着,在以后有位同事告诉我他的老家小镇里也有一家同样的电影院,无疑——它们都是毛时代留下的遗产。古希腊人为什么哲学家多?是因为建立在奴隶制上的富裕给予他们生活的闲暇,计划时代也有这样一种闲暇,工作稳定,人心不慌,所以无论男女老幼经常看电影,人——家庭——单位形成一种共同体的生活,也许它扼杀人的个性,缺少创造力,但却保证了一定的平等,给以广大庸众——文化不高资质庸常不善钻营的人提供了一种宁静的港湾,在这宁静的港湾里,人与人之间最纯真的情感得以流露,这份情感是不带半点铜臭!而当今社会的改革恰恰就在于破坏了这种共同体的生活。
这份稳定、和谐使我对那个时代总抱有一种特殊看法,我讨厌左派对饿死人和文革的极力否定的做法,但理解他们维护那个时代所给出的理由。以上这些是我的零星想法,不全面,不知对错,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2011-1-20 十年灵风/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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