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漱溟一生缘何屡屡语惊四座？（续） [复制链接]

高原红4344

主楼

发表于 2011-1-22 11:3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高原红4344 于 2011-1-22 11:43 编辑

　　　　
　　梁漱溟，既是一位满腹经纶的儒者，又是接受灌顶的佛家，更是每每语惊四座的“狂士”！梁漱溟，毕生游弋于充满人文精神和儒家思想的三维时空之中，让世人景仰，让思想界敬慕！梁漱溟确实称得上是一位特立独行的“狂士”。那么脾气刚直不阿，一生不屑阿谀奉承之流的梁漱溟，到底身后留下了哪些惊世骇俗之言论呢？梁漱溟生前到底说了哪些话，称得上语惊四座？
　　
　　“我要连喊一百声“取消特务”，我们要看特务能不能把要求民主的人都杀完！我在这里等着他！”
　　
　　背景：1946年5月11日和16日，爱国民主人士李公朴、闻一多相继在昆明被国民党特务暗杀。时为民盟秘书长的梁漱溟闻讯后勃然大怒，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梁漱溟说“我要连喊一百声“取消特务”，我们要看特务能不能把要求民主的人都杀完！我在这里等着他！”说了这番话后，他坚定地表示：他本想退出现实政治，致力于文化工作，但现在却无法退出了。梁漱溟践履笃实，冒着吃“第三颗子弹”的危险，代表民盟，赴昆明调查李、闻惨案，终将反动政府暗杀民主人士的罪行告白于天下。
　　
　　“一觉醒来，和平已经死了。”
　　
　　背景：1946年六、七月间，蒋介石悍然在全国发动大规模内战，“政协决议”被撕毁。周恩来由南京移居上海以为抗议。9月30日，周分别致函马歇尔、蒋介石，再以严正警告。梁漱溟为国共和谈不厌其烦奔走其间。10月10日，梁漱溟邀周回宁继续和谈。梁乘11日夜车返宁。翌日晨抵宁时，惊见报端已刊发国民党攻占张家口的消息。面对记者的采访，梁漱溟说了一句“一觉醒来，和平已经死了。”此话一时为媒体广为引用，除了从中可以感觉梁漱溟面对国难之痛心疾首状，此话从此更成为了痛斥蒋介石背信弃义于和平的经典话语。
　　
　　“一个人有今生，有前生，有来生。我前生是一个和尚，一个禅宗和尚!”
　　
　　背景：1987年，中国佛教文化研究所挂牌志庆，一向不烧香、不磕头、只吃素的梁漱溟欣然即席捧场，当时已经是94岁的梁漱溟第一个即兴发言，其中说到：“我是一个佛教徒，从来没有向人说过，怕人家笑话。一个人有今生，有前生，有来生。我之前生是一个和尚，一个禅宗和尚!”话语一出，语惊四座！因这一来自梁漱溟心灵的说法从未和家人说过，也更不曾向朋友们提及过。
　　
　　“我只批林，不批孔。......我认为林彪谈不上有什么政治路线，他是一个鬼，没有人格，够不上做一个人！”
　　
　　背景：1973年底，“批林批孔运动”进入高潮。梁漱溟参加政协学习会近一个月，却一言不发。于是，有人说梁漱溟与孔子有着割不断的“阶级感情”，且其间梁漱溟还受到江青指名道姓的批判。但梁漱溟于事理硬朗的秉性难移，遂从沉思中走出来，奋笔直书，一篇长达3万字之长篇发言稿《今天我们应当如何评价孔子》从梁漱溟的胸腔中爆发出来。
　　
　　在发言稿中，梁漱溟毫不含糊，直奔主题：“目前批孔运动中一般流行的意见，我多半不能同意。”他说，“我只批林，不批孔。批孔是从批林引起的，我看不出林彪与孔子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不批孔。至于批林，我认为林彪谈不上有什么政治路线，他是一个鬼，没有人格，够不上做一个人！不过是一心要搞政变夺权而已。”誓死捍卫孔圣人，梁漱溟又是一语惊四座！为此，当时的政协学习会整整批判了梁漱溟半年之久。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
　　
　　背景：1974年9月23日，对梁历时半年的批判会告一段落。临到最后会议落幕一刻，会议主持人强势要求梁漱溟表态，梁漱溟脱口而出，字字铿锵：“三军可以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此话一出，语惊四座！甚至导致与会者一时瞠目，会场眼光齐刷刷投向愈80高龄的老者梁漱溟。
　　
　　令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冷场片刻。主持人回过神来，立即勒令梁漱溟作解释。梁漱溟从容而述：“‘匹夫’就是独人一个，无权无势。他的最后一着只是坚信他自己的‘志’。什么都可以夺掉他的，但这个‘志’没法夺掉，就是把他这个人消灭掉，也无法夺掉！”梁漱溟所言之铿铿锵锵，颇有士大夫之壮烈味道，但事后竟然也毫发无伤，其仍然稳稳当当地坐在其政协委员的位置上，这似乎是新中国历史上的一页奇书。
　　
　　“我不赞同把个人的名字（包括接班人）写进宪法......现在的宪草偏偏没有国家主席这一条，不知为何？”
　　
　　背景：1970年，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林彪如日中天，江青施虐正盛。政协军代表把“宪法草案”交政协直属组学习、讨论，同时征求意见。梁漱溟从来不辱参政议政的使命，历来是举手发言在先，唯这次压轴。主持人示允后，梁漱溟打开“宪草”，慢条斯理却颇为有力地说：
　　
　　诸位，我是本组最后一个发言了。当局发下来的宪草，我认真看了几遍，还与1954年通过的老宪法作了点比较，既然主持者明言征求意见，我想以自己的浅陋，谈两点看法，供当局修改时参考。
　　
　　第一点，......我不赞同把个人的名字（包括接班人）写进宪法，但并不反对选择某个人当接班人。这是中国的特殊情况，别人没有，我们也可以有。
　　
　　第二点，......国家主席不可不设，什么人当国家主席则可以经过法定手续来选。现在的宪草偏偏没有国家主席这一条，不知为何？
　　
　　梁漱溟一席话毕，如何不引得四座皆惊！甚至会场陷于了短时间的沉默之中，如临大敌一般之紧张气氛不言而喻。梁漱溟之快言快语虽也有理有据，但在那些日子里，说那样的话简直是吃了豹子胆，属地地道道的“反动言论”无疑！不料隔日传来上面的指示，谓“因为是征求意见，则提何意见建议都是可以的。个别人因为思想反动，借机放毒也不足为怪，可不必纠缠。“在梁漱溟眼中的当局看来，如此赤裸裸的“反党言论”，完全可以置梁漱溟于死地。但作为共产党的特殊朋友，和仍存在的一些特殊之背景，历经劫难的梁漱溟最终又脱逃了一劫。1976年粉碎“四人帮”以后，真相方才大白，当时是周总理办公室发来了电话指示。大难不死的梁漱溟，原来受到了时任总理周恩来的保护。
　　
　　“有人说，如今工人的生活在九天，农民的生活却在九地，有“九天九地”之差，这话值得引起注意。”
　　
　　背景：1953年9月中旬，梁漱溟列席中央政府扩大会议，应周恩来之请，安排梁漱溟作会议发言。11日下午，梁漱溟即席发言，一抒胸臆，对大会重点恳谈农民问题，要求政府对农民施“仁政”。
　　
　　梁漱溟说：“过去中国将近三十年的革命中，中共都是依靠农民而以乡村为根据地的。但自进入城市之后，工作重点转移于城市，从农民成长起来的干部亦都转入城市，乡村便不免空虚。特别是近几年来，城里的工人生活提高得快，而乡村的农民生活却依然很苦，所以各地乡下人都往城里（包括北京）跑，城里不能容，又赶他们回去，形成矛盾。有人说，如今工人的生活在九天，农民的生活在九地，有“九天九地”之差，这话值得引起注意。我们的建国运动如果忽略或遗漏了中国人民的大多数——农民，那是不相宜的。尤其中共之成为领导党，主要亦在过去依靠了农民，今天要是忽略了他们，人家会说你们进了城，嫌弃他们了。这一问题，望政府重视。”
　　
　　不料，这篇发言却引起了毛泽东极大的不满，梁漱溟被遭到痛斥。9月18日下午继续开会。梁漱溟的答辩发言几度遭到中断，又几度恳请毛泽东表现一点雅量，给以自己足够的发言时间，但毛只给梁10分钟，梁认为时间太短，比之对他的批评所用的时间，梁感到不公平。才子不畏权，书生爱较真。俗人少知，君子为求真理而较真，实属大大的雅量。梁漱溟几番要“雅量”而不得，毛泽东几番给“10分钟”而不受，廷争面折的尴尬局面一直僵持不下。梁漱溟也因为这一事件，而被誉为新中国的“一代直声”。
　　
　　从此，梁漱溟在中国的政治生活中淡出，或者说真实的政治生命已经终结。不过，按照毛泽东的指示，梁漱溟的问题属于思想问题，而不是政治问题。他的政协委员照当，工资照发，也没有受到任何正式的处分。由于“闭门思过”，一言不发，他还幸运地躲过了1957年的“右派”帽子。这于梁漱溟又是一个奇迹！不过，自这场撕破脸的争论之后，便再不见梁漱溟与毛泽东的交往了。
　　
　　 …………
　　
　　从“一代直声”中确实可以读出各种味儿。纵观以上历次梁漱溟一语惊四座的场合，不光可以睹见梁漱溟敢于直言的君子性格，而且也可以感觉到梁漱溟这个人物实在不同一般！有案可稽，从延安时期起，梁漱溟便被毛泽东三请三接，视为宝塔山下的座上宾，直到和平时期，梁漱溟仍然是中南海饭桌上的常客，而且毛泽东可以忘记红烧肉，但决不会忘记梁漱溟吃素。私下，毛泽东和梁漱溟几可视为密友。但无论交情何深，作为国共两方之外的第三方，新中国之后，梁漱溟始终拒绝入阁，毛泽东终不能如愿，当然有些不悦。不过，那还毕竟称不上梁漱溟真正犯颜。
　　
　　梁漱溟真正称得上犯颜的场合，严格说来，只有前述1953年9月中央全会扩大会议那次，因为那是一次梁漱溟和毛泽东真正面对面且剑拔弩张的场面。说当年彭大将军“大有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之势，”恐怕远比不上一代儒家之梁漱溟在和毛泽东的抗衡中，那番振臂一呼，惊动了“九天九地”的发言。
　　
　　文化界有种认为，在学术界竞相反思中国文明的深层结构，以促进整个文化现代化的背景下，梁漱溟断然否定中国传统文化里有碍现代化的成分，恐怕也有失于开明的成分。但梁漱溟认为：“孔孟学说是非常开明的，只是因为历代相传，传久了就有了惰性，形成礼教，才失去了朝气。如果按孔孟训诂，则不是那样。”梁漱溟治学一生，精通孔孟之道，他坚持己见，或许仍有他的道理？
　　
　　梁先生的学术思想尚待研究，但其一生向学的气质，以及对个人学术立场的坚守，还有对探索人生真谛的执著，却非一般人所能达到。书本是一个打开的精神世界，它需要面对一个敞开的胸怀，做学问也需要打开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也更需要一个敞开的胸怀和灵魂，不容置疑，梁漱溟做到了这些。当然，人性的复杂与过错并非读书人的过错，更不是书本的过错，古往今来那些为精神、为思想、为见解、为学术而坐监牢、赴刑场的读书人大有人在。
　　
　　在梁先生的最后岁月里，“梁漱溟始终对‘否定文革第一人’、‘中国的脊梁’、‘最后的儒家’等等这些称呼敬而远之。他说，知识分子有学术中人，有问题中人，而自己恰恰是一个问题中人。自己一生所做，独立思考，表里如一而已。”
　　
　　1988年6月23日，95岁高龄的梁漱溟先生坦然也安静地告别了人世。有人慨叹：“一个入世的知识分子是很难保持自己的心境平和的，他会呐喊、激愤、忧伤、痛苦，而这常常不免伤及他们的身心，影响他们的个人生活，甚至使他们短寿。像梁漱溟这样，一辈子都直道而行，却又能活到95岁的高龄，不能不说是一个关于人的奇迹。”
　　
　　作为北大旧人之一、也曾是梁漱溟新儒家阵营得力干将的冯友兰先生，为梁漱溟先生所撰的挽联值得一提：“钩玄决疑，百年尽瘁，以发扬儒学为己任；廷争面折，一代直声，为同情农夫而执言。”上下两联，不光勾勒出了梁漱溟一生的基本文化精神和人格魅力，更是充满了对一代大儒梁漱溟的钦敬之情。
　　
　　言及冯，便再赘两句。论国学修养之深厚和儒学精神之博大，冯也一直引为学界注目，但由于冯对孔子的评价随历次政治运动的风向而游走变迁，前后矛盾，并作了许多自残、自践和自辱式的所谓“检讨”和“自我批评”，这与梁漱溟的学术态度水火不相容。冯对自己的学术极尽诋毁，对领袖和马列主义又是极尽迎合，特别是谄媚当年的那位第一夫人，让人看不到儒家所提倡的气节，也看不到孟子笔下的“大丈夫”半点风范，故而曾遭梁的严厉“责叱”和不屑。但可以觉出，冯送给梁漱溟先生的挽联是至真至诚也是言之有物的，故而似又可以读出，冯是在为曾经的芥蒂而向梁的灵魂示爱，虽然梁漱溟先生人在九泉之下，想来还是会欣然接受的。
　　
　　冯之晚年糊涂，这或是文革所造就的一种特别的文人现象或人文景观，在为他们的文化遭遇而扼叹，为他们的人格扭曲而怅惘之时，当然也会生出一种愕然与痛心，甚至也不排除一点点恻隐。不过，学界毕竟还是走出了一大批让国人仰视的“中国的脊梁”式的人物大家，如鲁迅、陈寅恪，马寅初，费孝通等等，当然还有梁漱溟。这便是中国文化的大幸，也是中华民族的大幸！只是这些“中国的脊梁”们，是如何在中国的文化中呼风唤雨的，这篇小文就无力胜任了。（此文系综述文章，参考了诸多网络文字和文献资料，由于出处繁多，恕不一一述及，一并鸣谢！）

礼物, 人文精神, 人文精神, 儒家思想, 儒家思想, 身体健康, 时间, 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