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种月亮的女人 于 2009-10-11 16:42 编辑
童年的记忆有很多已经模糊,但那顿饭至今记忆犹新。
那年我九岁,上小学一年级,学校在我家南边偏东一点,大约15分钟的路程。那个年代入学在春天。到了秋天的时候,我赶上一次运动会。在运动会头几天,高年级的学生就开始锻炼跑、跳、挚铅球铁饼等等。最让人激动的当是鼓号队,嘹亮的小号让人增添无穷的力量,咚咚的大鼓让人激动,斗志昂扬。我的心不免也跟着欢快起来,并期待着运动会早日到来。
一天放学的时候,那个地主婆一样的班主任说:“明天运动会在乡中学开,学校规定三年级以上参加。一二年级放假。”地主婆说完,我的心一下就凉了,仿佛在三九天给泼了一盆冷水。“不让参加,我自己去!”我注意一定,第二天天一亮就从家里跑出来。
我从来没有去过乡里,根本不知道乡中学在哪儿。我考虑好了,就跟在高年级同学后面走,可被老师们给拦住了。我望着举着五彩旗、鼓号齐鸣的队伍好生羡慕。在我眼里那队伍是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渐渐没了踪影,鼓号声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听不到了。
我不情愿地站在学校操场上,望着乡里的方向。学校边有条小路进入我的视线,我想,那条路也许是通向乡里的,我跑向那条小路。一边跑一边考虑它究竟有多远,是不是那头就是乡里?也曾想要不要顺着原路回家,可回家有啥意思呢?直到我脚都走疼了,路终于到头了,可面前是一条大路。我又沿着大路跑,一直没看到队伍的影子,最后经过打听才到了中学。
中学的操场真大,无数的师生围成一个大圈。我绕着人群走了一圈,但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运动场上,各项运动正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也不知道是几点钟,我感到又渴又饿。直到快黑了,我还一点东西也没吃,只在井边喝了一次水。
回家的时候,我是沿着大路走的,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推开家门,爹迎了上来。爹的脸上满是惊喜,大概我没回来前他为我着急了。爹平时很少有笑容的,我看到爹的笑容,我感到无比亲切、无比温暖。我高兴得竟然忘记了饥饿,不住地看爹的脸。
继母静静地躺在南炕上,她正坐第三个月子。她一定知道我回来了,可她什么也没对我说。事实上,从我进屋就没听到她说话。
“饿了吧?”爹这样一问,饿的感觉猛地在我心口里挣扎。“饭菜都在锅里,还热乎呢。”爹依然心情愉快地告诉我,然后给我在屋地放了桌子,又把饭菜端到桌子上。一股香味浓浓地灌入我的鼻子,我忙不迭地进了屋,坐在爹给我准备好的小凳子上。
这时,继母躺在南炕上扒开幔子(她正在坐月子)往地上的饭桌看了一眼。她黑黑的脸冷若冰霜,不大的眼睛里闪着怨恨的光,说:“留那些菜!别人还不够吃。”
爹的情绪还是我进屋时那样,说:“大伙吃剩的,都放一起了。”我看了一眼菜碗,是半大碗土豆丝炒豇豆。我荚了一口,还没放进嘴里,继母又嘟哝“先的后的就是不一样!”我明白继母的意思,但我从来都是默默地听着。
我确实饿了。可是,我刚把夹起来的那口菜放到嘴里,爹伸手把菜完拿起高高地举起然后猛地摔在墙角的炉子上。碗碎了,爹的脸难看极了,我的心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我嘴里的菜还没有咽下去,我不知道是该咽下去还是该吐出来,就那么愣着。
那口饭仿佛至今还梗在我的喉间,如鱼的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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