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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梦含烟 于 2011-2-25 10:52 编辑
（四）善恶PK
讲完了那些，叶子威不再打字了，只是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
这边，梁梦真有点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击蒙了。曾经，许多次地设想过叶子威的形象和生活，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料到叶子威竟然是个江湖小混混！这就是与自己嬉笑逗乐、这就是那个一直开导和劝慰自己的“叶子威”？这怎么可能？一瞬间，梁梦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相信发过来的那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知沉默了多久，叶子威再次点燃香烟的姿势让梁梦真意识到，叶子威面对的只是一个空洞的屏幕，他的眼睛里分明有某种期待和探询。
“任何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能做的惟有珍惜现在的拥有。”固有的修养让梁梦真掩藏住了内心的吃惊，不温不火地打出了这样的回音。
“你没有被吓着？或者下意识中想要离我远点？”叶子威严肃的面部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带点习惯性的狡黠。
“没有完全被吓到。”梁梦真艰难地打出了这句多多少少含有水分的话。
梁梦真的回话给了叶子威勇气和放松的机会，他又开始了自说自话：
在那些小混混中呆久了，心也就渐渐麻木了，偶尔表达和发泄自己真实心境的方式就是喝酒、打架。后来，他接触了网络，就一下子喜欢上了。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个没家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是用拳头维持生计，没有人知道他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他诙谐、机智或者稍带点粗鲁地在聊天室、QQ里和南来北往的人说笑着、交谈着。幽默的语言、熟练的打字技巧让很多人误认为他是个白领人士。一度，这网络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一度，一有机会他就沉迷在这网络放大的光环中感受快乐。在虚拟的世界里，他给自己定位了一种别样的身份，与白昼喧嚣、不堪的生活无关。
这样的沉醉一直温暖着叶子威，直至他遇到了梁梦真。
开始时，只是出于一种打发时光的随意调侃。后来，几次交谈，当叶子威知道梁梦真来自象牙塔的背景和现在从事的工作时，他几次犹豫着想要删除她。这样阳光的生活，与自己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自己时刻被提醒，让自己内心的污垢无处逃遁。犹豫着，徘徊着，可最终，叶子威还是没有删除梁梦真，而是一步步地走近着她的生活。
梁梦真的单纯、善良、上进似一缕阳光，透过那些不堪和污垢，照耀到了叶子威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那种比对，让叶子威窒息，却也给了叶子威找寻真我的机会。
在梁梦真为工作的失误而苦恼时，为中秋节无法与家人团聚而伤神时，她不知道，屏幕那端，自己唠叨的话语曾一次次为叶子威勾勒出了一个个五彩的梦。那梦里，梁梦真如天使一般，引领着叶子威一点一滴地脱胎换骨着，或者说回归着本我。尽管那些梦既短暂又飘渺，叶子威却如饮甘露般上瘾着。
网络向叶子威打开了一扇美丽的窗，可生活的困顿和杂乱却依然如黑夜一般吞噬着他。一次聚众打架后，叶子威被关进了看守所。
七个月失去自由的日子里，叶子威想得最多的是关于梁梦真。她的工作如何了？有没有回家乡看看去？会不会依旧在孤寂时伤神落泪？她如果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反应？
回想着曾经诙谐的调侃和心灵的交流，叶子威怕再去想，却又止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其中。
“在重获自由的今天，我第一个冲动就是来这里，向你说明一切。不管你如何看待我，我都想活一回真实的自己，也让你知道真实的我。如果，你觉得厌恶，那请你现在就离去，就当从来不曾认识我；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不嫌弃我这个朋友，那我一周后来看你的留言。”
打完这些字，叶子威毅然关掉了QQ，只留下一个黯淡的头像和梁梦真惊鄂不已的表情在原地。
（五）善的种子
再次邂逅叶子威之后很久，梁梦真都无法从做梦般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一个公司的白领与一个小混混，相识相知了一年。一个如此离奇的故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怎么可能？
可那堆介绍艰涩成长历程的聊天记录，叶子威那双充满忧郁、沧桑的眼睛，都如此冰冷地见证着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这些，让梁梦真的心沉浮不定，茫然无措。
在知识分子家庭长大的梁梦真自小就是个乖乖女。娇好的容颜、骄人的学业、得当的谈吐，一路走来，人生道路上处处绿灯一片。与此相匹配的，她的同学和朋友也都是清一色的骄子之类。在真善美的环境中熏陶着的梁梦真不曾与社会的黑暗面打过交道，甚至不曾设想过自己与他们之流会有什么瓜葛。
可现在，通过网络平台，自己竟然认识了这样一个“小混混”，并且把他当成了自己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从此远离还是就此继续？梁梦真矛盾着，困惑着。
漫长的一周过去了，叶子威没有出现；两周过去了，叶子威的头像还是暗淡着。
经过了最初的心理落差和矛盾纠葛，梁梦真渐渐想明白了：叶子威尽管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可骨子里他还是个善良、热情的人，他也有和别人来往的权利。况且，这里只是虚拟的网络，自己大可不必将他打入“黑名单”。只要他与自己交流时，能释放潜在的善和真就够了。
抱定了这样的想法，半个多月后，当叶子威再次出现在网络世界中时，梁梦真依然和以前一样热情地问候他，真诚地和他交流，甚至作为礼尚往来，她还送了自己的一张休闲照给叶子威。
看到长发飘飘、天真可爱的梁梦真的靓照，叶子威打出了这样一行字：我终于见到了自己心目中长着翅膀的美丽天使的真实模样。梁梦真则用调皮的表情图片做了回答。
从此，梁梦真与叶子威又继续着聊天，仿佛之前的那些一概不存在。梁梦真依旧会唠叨起工作里的烦心事、生活里琐碎的快乐，叶子威依旧津津有味地聆听，间或嬉闹着打趣。所不同的是，叶子威不再对自己的一切遮遮掩掩了。而且，渐渐的，他也在发生着变化。
开始时，这种变化只是在网络里。在梁梦真无形的引导下，叶子威不再是一味地聊天和打游戏消磨时间，也逐渐关注起一些新闻时事、社会动态、求职信息。最显著的表现是，聊天时，他们谈论的内容开始宽泛了，叶子威甚至有时候也可以谈起自己独立的观点。这让梁梦真惊喜和夸赞不已。
后来，叶子威在网络里的变化就逐渐波及到了他的日常生活。他不断地告诉梁梦真：自己不和那些小混混在一起了，自己去叔叔的工厂当了一名保安，自己去某某公司当起了门卫。听到这些，梁梦真在开心和鼓励之余，也忍不住好奇地问过：你怎么舍得离开那帮难兄难弟而去开辟新的生活？“恐怕因为‘近朱者赤’的缘故了。”叶子威用从梁梦真那学到的语气卖着关子地回答。
冬去春来，在岁月的变迁中，每个人都平等地接受着命运和努力馈赠给自己的礼物。梁梦真因工作努力，被任命为企划部经理助理，协助经理完成公司重要的决策和项目；叶子威也渐渐远离了以前的圈子，在门卫的岗位上虽辛苦却充实地描画着属于自己的崭新的人生历程。忙碌和繁杂的生活工作间隙，梁梦真和叶子威偶尔会彼此分享各自的喜怒哀乐。一棵跨越时空、跨越阶层的友情之树，以网络为桥梁，在悄悄地生根、发芽。
（六）欲舍还留
当网络无可避免地走进人们视野，成为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时，怎样对待它，则显示了不同人不同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取向。
梁梦真接触电脑，更多时候是工作使然，喜欢QQ，因为那里可以让自己在休闲和嬉闹中释放各种压力。对她，网络只是一个使用工具、一种传递载体。她也和网络里的朋友真心交谈，但这些，只是紧张有序的工作之余一种奢侈的享受。叶子威则不同。通过网络，通过梁梦真阳光般生活的引导和天使般形象的吸引，他发现了并开始着一种全新的生活。网络之于他，是一种归宿。在这里，他才可以找到回家的感觉，找到真实的自己。于是，叶子威越来越依恋这种交流，甚至于这样的依恋从虚拟逐渐转移向现实。
有时候，叶子威会无限向往地和梁梦真谈起对以后生活的设想：在不很繁华的小街旁买一座小屋，屋子的后窗临水，屋子前有一大片开阔地，然后自己可以种很多喜欢的花草。每每，梁梦真就半开玩笑地唏嘘：什么时候也有了如此瑰丽的梦？这样的生活着实让人羡慕。一次次，当叶子威把屋子的主人寓意丰富地设想为梁梦真时，梁梦真渐渐不笑、不闹了，而变成了沉默或转掉话题。
当聪慧的梁梦真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叶子威瑰丽之梦的一部分时，开心过后，她也泛起了思虑。凭心而论，自己不是个势力之辈，从来也不曾因学历和背景而戴上有色眼镜看人，这就是为什么她可以温和地与办公室里的清洁工礼貌交谈，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没有被叶子威的小混混身份吓跑的缘由。骨子里，梁梦真热爱生活，用真诚对待身边的每个人。
真诚地当叶子威是朋友，并不意味着在生活里她就可以接纳叶子威。在梁梦真看来，这是两码事。正因为隔着网络，去除了那些外在的东西，她才可以不被叶子威身后的一切所吓退，她才可以真心地与他交流，开启他内心善的一面。可如果走下网络，重新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扮演起属于各自的社会角色时，她与叶子威恐怕就真的是陌路人了。
有了这样的顾虑在心头，当叶子威问及梁梦真的生日时，她没有如往日般心直口快地道出，而是发了个菀尔一笑的表情后，还追问了一句：你查户口啊？
“我是想用自己劳动挣得的工资送你一份生日礼物。”看着这行叶子威发过来的、散发着温情的文字，梁梦真在一瞬间特别感动。为有这样一个真诚的朋友，为在这个孤单的城市中还有这样一份牵挂。
可很快，梁梦真就清醒过来了。自己给不了叶子威想要的那种生活，自己无法完全融入他的世界，就不可以再给他这样的错觉，更不可以让他沉醉在这样的梦里愈陷愈深。
于是，当叶子威依旧满怀热情、饱含激情地迎接和期待着梁梦真时，她已经不再如以前那个单纯、直率的梁梦真般积极回应、热闹调侃了，她学会了回避甚至躲避。只是，隔着厚厚的屏幕，叶子威看不到梁梦真前后表情的变化和欲舍还留的眼神而已。
当网络里心与心的交流也戴上了刻意隐瞒的成分时，就如生活中戴着或薄或厚的面具生活一样，多多少少是会让人感觉到心累的。此时的梁梦真就是这样。带着这些想法和顾虑，还要和以前一样和叶子威开心调侃，对一直生活在简单世界里的她来说，确实有点难了。
随着叶子威真情的日益外露，随着他的梦越飘越远，梁梦真痛苦却决然地决定：这样一场美丽却注定没有结局的邂逅该拉上帷幕了。
在一个百花盛开的早晨，梁梦真以单位派她外出学习、好久不能上网为由，和叶子威挥手道别。她一语双关地说了很多祝福的话，可沉浸在美好憧憬中的叶子威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别将是永远，反而语重心长地叮嘱梁梦真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有空就留言之类的。
在永远地关闭了那个号码以后，梁梦真落泪了。
窗外阳光明媚，梁梦真的心却冰冷而脆弱。茫茫人海，偶然的一份缘，被自己真诚牵起，却又是自己亲手葬送了它。
万语千言，都化做最衷心的祝愿。希望未来的日子，叶子威能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对着冰冷的屏幕，梁梦真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七）无尽遗憾
日子如水，悄悄流逝。开心也好，失落也罢，所有的，都会随着日历的翻转渐渐淡去、远去。
在滚滚向前的都市人潮中，梁梦真有段时间很是沮丧和落寞。为她永远地失去了叶子威这样一位好友，也为自己的狠心和残忍。或者，还夹杂着几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可随着日光的推移，这些思虑和隐隐的痛都默默淡去了。年华不容蹉跎，青春不许懈怠，梁梦真依旧朝气蓬勃、信心百倍地为自己美丽的明天而努力着。
公司最近上新项目，加上经理的信任，梁梦真每天要处理很多的日常事务，连续加班加点的她已经近一个月没体验过周末是什么滋味了。
好不容易，今天早早下班了。梁梦真去门口的超市里买了几样喜欢的零食，就喜滋滋地直奔自己的小巢去了。
梁梦真租住的单人出租屋不大，可在她巧妙的布置和装饰下，却也显得分外温馨、可爱。
一进门，踢掉折磨了自己一天的高跟鞋，换上那双喜爱的“足尖舞”，梁梦真准备美美地享受这段开心时光。她拉开冰箱，取出一根冰激凌，随手打开电视，来到沙发前。
是一贯喜欢的《道德与法面面观》栏目，正在回放一起案件。一伙犯罪分子欲偷盗一家百货公司，被收银员发觉后，偷盗公然演变为抢劫。“这伙亡命徒，光天化日之下都敢如此胆大妄为，这世风是该好好整顿了”，梁梦真一边慨叹着，一边坐到沙发上继续关注。
案件发生中，情节陡然巨变。当一歹徒将匕首刺向前来维护公司利益的收银员时，犯罪分子中的一人公然阻拦，撕打过程中，匕首刺向了该阻止者的身体。“一位良心未泯者”，梁梦真暗自赞叹着，津津有味地听着主持人的娓娓道来：这位叫叶子威的犯罪嫌疑人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接受了当地媒体的采访。
叶子威？听到这个名字梁梦真条件反射似地一惊。或许是同名同姓而已，她安慰着自己，同时也睁大了眼睛紧张地注视着电视屏幕。
节目切换到了案件现场：凌乱的人群，警察，救护车，救护车上一个瘦弱却精神的男孩。梁梦真仿佛被电击了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就是那张从视频上看到的脸！就是那种略带点忧郁的眼神！就是那个她曾经与之相识又主动远离了的叶子威！
梁梦真吃惊地盯着屏幕，再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因为父亲住院了需要大笔钱，我才铤而走险、重操旧业。可那个收银员的长发和紫色衣裙太像我的天使了。是的，她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天使。”当被现场记者问起为什么参与这起案件，又为什么中途倒戈维持正义时，屏幕中的叶子威仿佛是喃喃自语道。说这些话时，他目光坚定，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那丝微笑搅得梁梦真的心一阵阵生疼。
不知什么时候，梁梦真已经离开沙发，来到电视机前，似乎要探个究竟。
画面切换到主持人，他用遗憾的口气播报了结局：参与此次案件的所有犯罪分子均被抓获，那个为保护收银员而负伤的犯罪嫌疑人叶子威终因脾脏破裂、伤势过重医治无效而去世。
梁梦真拿在手里、融化了一半的冰激凌“啪”的一声掉在了地板上。她无暇顾及落泪的冰激凌，也听不进去主持人做的后续分析，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如果不曾相识，叶子威一定还在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即使黑白不分明，可他一定还好好地活着；如果自己不曾中途退场，今天的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叶子威的人生一定是别样的。一定的！
梁梦真一遍一遍地问询着自己，自责着、遗憾着。一股温润的液体带着咸味从两颊一直流淌到心底。
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射进屋内，照在孤单的梁梦真身上，竟泛起淡淡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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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2-25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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